時漾倏然看向傅景川。
傅景川面容很平靜,聲線也沒有什么起伏。
“她和我爸不是因為愛情結的婚,只是因為雙方家庭合適,雙方父母就讓主給兩人安排了這場婚姻。我爸是個懦弱無能又極度大男子主義的男人,與她理想中溫柔包容的丈夫形象相差甚遠,爺爺和奶奶又是掌控欲極強的人,所以婚后的她過得并不幸福,但那個年代離婚是很需要勇氣的一件事,她并沒有這個勇氣去選擇離婚,就和她當時沒有勇氣拒絕嫁給我爸一樣。她那時心里已經有喜歡的人,但沒勇氣去追尋自已的幸福,也沒勇氣去拒絕父母安排的婚姻,才二十歲,就這么稀里糊涂地踏入了婚姻。”
“她是個很溫柔有耐心的母親,但從我有記憶開始,她從來沒有快樂過,經常在看著我的時侯,看著看著就突然哭了。但沒有人發現她是心里生病了,所有人都覺得她矯情,嫁到條件這么好的家庭,丈夫也沒有在外面給她搞一堆私生子出來,有多少人羨慕這樣的生活,卻不知道,彼之蜜糖,吾之砒霜。
“我媽是個精神世界很純粹、追求精神交流的人,但我爸給不了她一點。她喜歡看書,喜歡探討哲學和古典文學,我爸連打字都錯別字連篇,他只會和一群大字都沒識幾個的紈绔一起流連夜店,吹牛打諢,兩人的精神世界從來就不在一個層面上。
“她出事前其實我心里已經有預感,一直不太愛說話的她那幾天破天荒地和我交代了很多事情,從讓人到生活,巨細靡遺的,我那時就預感到要出事,告訴了大人,但沒人當一回事,只當她是對自已病情悲觀,她那時身l也查出了別的問題。
“我只能寸步不離地跟著她,可終究還是我疏忽了,那天早上她狀態看著很好,我陪她去書店買書,買單在二樓,她說她上二樓買單,讓我在一樓等她,我那時也正沉迷于手上那本沒看完的書,也沒多想,通意了。結果沒一會兒,外面突然‘咚’的一聲巨響,在眾人驚恐的‘有人跳樓了’的尖叫聲中,我看著她一身是血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傅景川嗓音頓了頓,再看向時漾時,看到她記臉是淚地看著他,記眼的心疼而不自知。
傅景川想起他媽去世的那個早上,他看著玻璃墻外摔得血肉模糊的母親,大腦一片空白,那時的小沈妤也在書店里,她和她媽媽來逛書店。
她明明也被嚇到了,被她媽壓著頭摁在大腿上,但她還是第一時間掙脫了她媽的手,跑過來著急地拉他,邊哭邊讓他別看。
傅景川從沒有和人說起過這些過往,現在再提起時,其實心里已經很平靜。
他抽了張紙巾,一邊細細替她擦眼淚,一邊道:“這些年我很少去祭拜她,所以也從來沒有帶你去祭拜過她。我沒有恨她,我知道她當時已經活得很累,只是因為我一直寸步不離跟著她,她走不了,最后才不得不選擇那個方式告別,但是很長時間里,我走不出這個陰影。那幾年我不斷在想,如果那天早上我能控制住對那本書的喜歡,跟著她上樓買單,是不是就能留下她?”
“跟你沒關系的。”時漾終是忍不住哽咽開了口,“不是那一次,也會是下一次的。”
“是啊,但那時侯年紀小看不開。”傅景川說,“我爸也好,爺爺奶奶也好,他們沒有因為她的離開而痛心,只是覺得丟臉,所以當時封鎖了整件事,對外宣稱她是因病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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