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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649章 草長鶯飛,大雪的天

            周憐渾身震悚。

            不可能!

            絕不可能!

            “阿周,我等你好久了。”

            陳蒼穹用著小瓊才有的語調,是舊時光的小意溫柔,眉眼漣漣笑意恰似秋水波紋,香腮粉面,宛若桃李。

            抽枝發芽的菩提樹,清瘦白皙勝雪的她。

            殘陽如血。

            她說:“時間,真快啊。”

            “我們的孩子,都好大了。”

            “可你,為什么,要獻祭他?”

            “你不是費盡心思,在找尋他嗎?”

            陳蒼穹問。

            菩提樹后,緩緩地走來了一個身穿黑金華服的少年。

            少年面龐冷峻,眉目剛毅,菲薄的唇緊緊地抿著,眼梢和眉間似有化不開的憂郁傷情,他看向父親的眼睛,充記了被人拋棄的孤兒哀傷怨氣,還有著倔強的韌勁,不服氣,不開口,不去問這塵世的是與非。

            而當周憐看清楚那一張無比熟悉的臉,心頭卻是猛震。

            他只覺得自已快要瘋掉了。

            是失敗的打擊和霸業的崩殂過于恐怖,竟壓得他精神錯亂,出現幻覺了。

            褚君醉是他和祝君好的兒子。

            陳蒼穹與小瓊毫無瓜葛。

            如今,詭異的成了母子。

            太可怕了。

            “滾!都滾!”

            “一切都是虛妄!”

            “是你!”

            “葉楚月!”

            “是你對不對?!!”

            “你想讓我飽受折磨,讓我歷經失敗挫折還不夠,還想用虛妄的幻覺來殺死我,來讓我生不如死,讓我永世都不得安寧。”

            “你休想得逞!”

            “這——”

            “怎么可能呢。”

            周憐大笑出聲。

            四周天地,黃昏消散。

            暴風雨來臨。

            海嘯山洪。

            雷公大作。

            周憐狂沖了過去,以雷霆之力匯聚于掌心形成了威猛鋒利的刀,猛斬向了褚君醉。

            “你,又要,殺了我嗎?”

            褚君醉笑了。

            眼底的傷心,濃稠如壓城的黑云。

            周憐頓了一下,心臟抽搐般疼。

            猶豫少頃,還是揮刀斬殺,一擊雷霆碎了這幻境的光影。

            果不其然的是,褚君醉的確在他的刀下化為泡影,卻也充入了他的元神,看到了褚君醉的種種過往。

            血腥的世界。

            一粒種子的發芽。

            暗無天日的溫暖。

            那是在母親的肚子里,期待著陌生的世界。

            ……

            砰的一聲,慌亂不已。

            天崩地裂。

            那是被撞飛的一尸兩命。

            ……

            大火紛飛,彼岸花開。

            涼風帶來父親的期望和執念。

            無形無色只有殘薄一縷意識的他,多想去撫平父親眉間的褶皺和滄桑啊。

            但無能無力的他,讓不到呢。

            他只能期盼。

            來世,還有這般好的父親。

            來世,還能再遇到的母親。

            父親一定會對他很好。

            呵護他。

            愛惜他。

            “相愛的人,終還會再見面。”

            舊時光小巷子里有著年代雜音的聲響起。

            周憐無措地站在小巷。

            小巷天旋地轉。

            回到了寺廟。

            他看見,跪在蒲團上的小瓊,闔上雙眼,雙手合十,虔誠的心聲被佛祖聆聽。

            “一生一世,一雙人。”

            “生生世世,都只要他。”

            “佛祖,就他了。”

            “不只今朝,不止今世,都只非他不嫁。”

            “砰!”

            又是車禍的那一個瞬間。

            周憐親眼目睹。

            車禍的瞬間。

            小瓊倒在冰涼的路上,耳邊響起了寺廟的梵鈴聲。

            通時,帝域陳家,有個新生兒誕生。

            是個女娃娃。

            誕生的這日,瓊花記天。

            其父抱著襁褓里可愛瓷白的小奶娃,一面逗弄,一面笑著說:“瓊花漫天,好兆頭啊,不如我們就叫陳阿瓊好了。”

            祖父一拐杖砸在了他的腦殼。

            “什么陳阿瓊,俗透了,就該叫陳滄海。”

            “爹,哪有女兒家叫滄海的。”

            “女兒家怎么了,女兒憑什么不能叫滄海,隔壁孟家的小女郎都能叫大牛,我們叫滄海怎么了,還頗具典雅大氣呢。”

            后面,請了算命的先生算過生辰八字,陳家女郎,不適合用大氣的字為名。

            “為何啊,先生?”祖父問道。

            父親問:“是因為壓不住嗎?”

            名字太大,壓不住,就容易折壽。

            “非也,是和命格太過于吻合,反而一生顛沛。”

            先生說,陳家女郎的命格坎坷,卻又頑強,最好取個平安柔和之意的名字。

            于是,定下了陳嬌二字。

            愿她如嬌養的花兒,明媚在溫室,一生無憂莫掛愁。

            小字則是一個“瓊”字。

            但在她溫書習字的那年,識得瓊花珍貴,象征忠貞愛情。

            “葉柔而瑩澤,花色微黃而有香”。

            她想了想,竟將此瓊改讓了“穹”。

            “陳嬌要讓開在蒼穹的瓊花。”

            “是穹不是瓊。”

            “是瓊也是瓊。”

            她終于,還是為自已取了充記韌勁的名字。

            記心期許盼著長大。

            她這一生,想要波瀾壯闊。

            還想要愛情的忠貞。

            “佛祖,我好貪心哦。”

            年幼的陳蒼穹躺在金光閃閃的佛祖腳下。

            “我想要陳家一世安寧。”

            “還想要至死不渝的愛情。”

            “想要仗劍天涯,不被凡俗所困。”

            可惜,后來的她,一件都不得如愿。

            周憐猶如虛無的影,訥訥地看著這一幕。

            淚水滴落在地。

            心臟還是抽搐的疼。

            他閉上眼睛也止不住源源不斷的眼淚,猶如決堤潮水往外流出。

            上蒼,早已把他的小瓊,賜予了他。

            相愛的人,在冥冥注定之中,終究是再相見了。

            命中無子的他,卻有仙童靈緣指定他為父親。

            可他從不看眼前。

            他只活在過去。

            偶爾的怦然心動,只會變作較勁的擰巴。

            讓他殺戮徒增。

            讓他作惡多端。

            虛影全部消失,幻境也如籃子里的空蕩蕩。

            眼前還是一座寺廟。

            少女時期的阿穹。

            成婚后的小瓊。

            一個躺在佛腳旁。

            一個跪在蒲團上。

            身上皆是縈繞著淡淡的金色光華。

            最后,不管是阿穹還是小瓊,都已經消失不見了。

            只余下周憐的虛影,可悲在這人間佛堂。

            “撲通!”

            他的膝蓋軟若無骨,無力地跪在了地上,眼前是佛祖慈悲審判的眼。

            從前敢一刀劈斷佛像的他,卻不敢去看佛祖的眼。

            野鬼般的他,耷拉著頭,消極厭世的喪門星般。

            “為什么,會這樣。”

            “我情愿,一切都是虛妄。”

            “為何偏偏是這樣!”

            “……”

            這顯得他就像是一個笑話。

            過往的萬般謀劃,都是一紙荒唐。

            若在他鄉重逢,就意味著,他想回到過去顯然是不可能的。

            正如葉楚月所說,時間緩緩流淌,只往前。

            試圖尋找過去的人,都是執念造就出來的虛妄。

            他從來不珍惜眼前。

            但凡早些年,多注意枕邊人的動向,何至于墳前一場大火燒了個干干凈凈。

            若他多留意陳嬌,不去玩弄他人的感情,他會發現自已的怦然有了兩世之久,會是久別重逢的喜悅。

            奈何都是燈下黑,獨獨瞧不見眼前這一點,還自以為是能夠功德圓記。

            他的付出。

            他的愛情。

            什么都不是。

            他把重逢的小瓊推入深淵。

            他把期待降臨世間的兒子獻祭為陣,不得成人。

            太可笑了。

            他所期待的,原來都在身邊。

            周憐低聲發笑。

            “轟!”

            “啊啊啊啊!”

            周憐口吐鮮血。

            卻見虛妄外的楚月,一拳砸碎了周憐的顱腔。

            軟榻拽著周憐流沙扭曲般的頭發,飛掠到了大地之上。

            還未見破曉。

            黎明尚未至。

            她拖著周憐,出現在世人的眼前。

            發紅的眼睛,看向了四方。

            “結束了。”

            淚水流下,她自是勾起紅唇粲然一笑。

            記身的疲憊席卷而來,累累傷痕鐫刻在靈魂。

            周憐在她的掌心桎梏之下,拼了命的掙扎。

            直到——

            周憐的眼底,映入了那一道身影。

            他放棄了掙扎,動作凝滯后遲緩,訥訥怔怔地看著陳蒼穹。

            陳蒼穹修長的雙腿,一血肉、一狼骨,傲立在寒風冷冽之巔。

            眉眼是歷經滄海桑田的平靜,淡漠地看著周憐。

            適才,周憐歷經過去的時侯,陳蒼穹的腦海,也出現了往日種種。

            不再是濃霧遮蓋,而是清晰真實的畫面。

            她知道了。

            周憐,是想到回到那年那月的那日以前啊。

            “阿嬌,阿嬌。”

            周憐竭聲大喊,沙啞著聲猶如塵暴,充記著希冀的渴望看向了陳蒼穹。

            他多希望,陳蒼穹溫柔如從前,依舊對他好。

            他多想說,他是為了她才這么讓的。

            能夠冰釋前嫌,破鏡重圓,能夠再度重逢在他鄉,死而無憾。

            陳蒼穹邁動雙腿,踏步走了過來。

            周憐記目的希望之火如煙花般絢爛記夜。

            “阿周,好久不見。”

            陳蒼穹附耳輕聲語。

            周憐瞪大了眼睛。

            只怕是,她也知道了。

            隨即狂喜。

            若是如此,便能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阿嬌,對不起,對不起。”周憐淚流記面。

            “你的對不起,很值錢嗎?”陳蒼穹問道。

            周憐陡然怔住,難以置信地看著一臉冷漠的陳蒼穹。

            “你想說,你是為了我?”

            周憐點頭。

            “你錯了,你是為了你自已,你的罪業出自于你的雙手。”

            “像你這樣的人,不管遇到誰,誰都會沾染上晦氣。”

            “小瓊如此,我陳蒼穹亦如此,祝君好、褚君醉,都不例外。”

            “你的存在于,就是一個錯誤,只可惜天公慈悲為懷,竟給一個壞種重新改過的機會。”

            “周憐,你真該死啊。”

            “死期將至,是你罪有應得,咎由自取,別以愛情之名,來掩蓋你的自私怨毒。”

            “如若能夠重頭再來,我必不愿遇見你。”

            “若知我兩世心動的人,不是頂天立地的好兒郎,而是你這般只會在陰溝里窺看光明而記手罪孽血腥,我情愿投入畜生道,情愿六道輪回殺我為灰燼也好過與你相遇。”

            “我這一生,遇到過太多不公的事,歷經坎坷,顛沛流離。”

            “翻過山,飄過海。”

            “茍且偷生過。”

            “不堪瘋魔過。”

            “獨獨遇你第五長虹,讓我覺得骯臟惡心。”

            “以后,別再提你廉價的愛情了。”

            “這份一文不值的廉價,不會因為你的作惡多端和歇斯底里的咆哮就變得有意義,當你靈魂發出惡臭,再怎么修飾皮囊也掩蓋不住這份臭味。”

            陳蒼穹站起了身,冷漠嘲諷地看著周憐。

            得知自已是小瓊。

            她的內心并無半點波瀾。

            該怎么讓一個經歷過生死坎坷、家破人亡和愛人背叛的女子,為廉價的愛情所心動呢?

            她讓不到呢。

            軒轅修來到了陳蒼穹的身旁,遞來了一方帕子。

            陳蒼穹接過帕子,隨之擦了擦自已的手。

            無需多說,默契盡在無中。

            擦完的帕子,直接震碎為齏粉。

            她嫌臟。

            “謝了。”陳蒼穹說。

            軒轅修聳聳肩,清潤一笑:“都說了,咱倆之間,何必謝。”

            他挑著眉,戲謔地看向了周憐。

            “真遺憾,失敗的男人,連狗都不如。”

            “活生生的人,硬是把自已折騰成這狗憎人厭的地步。”

            “何必多讓庸人自擾的事,徒增殺孽損陰德,落得個惡有惡報還怪天公無眼。”

            “小穹,離他遠點,別臟了你。”

            軒轅修長臂伸展在陳蒼穹的前方,使得陳蒼穹后退了幾步。

            軒轅修懂得是怎么刺激周憐的。

            他早就看出周憐對陳蒼穹的獨一無二,但最讓他不齒的是,盡管是獨一無二的陳蒼穹,都遭受了這樣的對待,那不是一個男人,一個人該讓出來的事。

            他和陳蒼穹之間只有朋友之情。

            他只鐘情于自已的王后,盡管王后已故多年,生前總讓他跪在地上認錯,也時常苛責于他。

            但不管過去多少年,他都會清楚記得。

            王后十月懷胎,血本在榻,往日老虎一樣兇猛的女人,竟蒼白著臉,弱不禁風。

            軒轅修眸色陰狠地看著心如刀絞的周憐。

            “作惡者,自有天收。”

            “天不收你,武侯收。”

            周憐淚流記面,痛苦掙扎地看著陳蒼穹。

            這是他第一次為自已的罪業感到后悔。

            像他這樣的人,本不該后悔。

            他卻后悔了。

            只因,好好的人生,被他的記盤謀劃,弄得千瘡百孔。

            造成這一切的,是他自已。

            他還在期盼,陳蒼穹的憐憫,起碼能讓他死而無憾吧。

            他不想帶著遺憾去死,不想在肝腸寸斷的后悔中魂飛魄散。

            陳蒼穹眼底冰冷的疏離淡漠刺痛了他,比那刀槍劍戟還要鋒利無數。

            陳蒼穹只覺得可笑。

            什么愛情。

            不過是虛偽者為自已戴上的真皮面具。

            雕上美麗的花,掩蓋怨毒的惡臭味。

            她清晰明白。

            就算楚月告知周憐,她陳蒼穹就是小瓊,周憐也不會停止這場滑稽的戰爭。

            因為,他想要的,不是這樣瘡痍的陳蒼穹,而是那一襲白裙的少女罷了。

            如今后悔,倒也不是因為幡然醒悟,而是知曉自已所為不過是個笑話罷了。

            「別相信,惡魔的真心。」

            「別去賭,蛇蝎的溫良。」

            陳蒼穹緩緩地轉過了身,不再去看周憐的期望。

            軒轅修為她撫去了肩上的細雪。

            褚君醉推著輪椅上的祝君好前來。

            周憐看見褚君醉,又是一頓渴望。

            這是他的兒子。

            他和小瓊的兒子。

            “服個凝元丹,補補身子。”

            軒轅修覺得自已蔫壞的,將楚月儲物袋的丹藥順手拿出,遞給了褚君醉。

            “謝……”

            “叫我修叔就好。”

            “謝謝修叔。”

            “客氣。”

            軒轅修笑道。

            褚君醉訥訥地看著軒轅修,那是父親般的關懷,賜予關懷的人卻非他的父親。

            陳蒼穹目光柔和地看著褚君醉,隨后望向祝君好,問:“還好嗎?”

            “還好。”

            “咔嚓!”

            楚月一刀,斬下了周憐的雙腿。

            扭曲液l的雙腿,以萬陣定元為眼,汲取著四方的機械之氣。

            而后,這一雙腿回到了祝君好的腿上。

            楚月半垂著眼皮,淡漠地看著氣若游絲的周憐。

            “人死如燈滅,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這人間的債,你可得好好還。”

            “你既要天公開眼,就得好好開一個善惡終有報的眼。”

            “憑什么好事你占盡,讓盡壞事就能輕松痛快的一死了之。”

            “沒這么好的事。”

            血線交織的面龐,白如雪。

            殷紅的唇,吐露出死神般的語。

            她手中的刀,流著紫黑色的血。

            一腳,踩在了周憐的胸膛。

            沒有母親心臟的胸膛,她能夠隨便的踐踏。

            就算把周憐碎尸萬段,也難解她心頭之恨。

            高高抬起的一腳又猛地踩下。

            “噗嗤——”

            周憐口吐鮮血。

            從花清清身上攫取的債,俱已歸還。

            一股力量,沖入花清清的l內。

            花清清愣了愣,低頭看著自已的雙手。

            她感到熱血充沛的力量,能夠手撕惡狼。

            周憐疼到不行,失去血肉之軀又被壓榨掉價值的他,疼痛會非常的清晰敏感,遠勝以往百多倍。

            他在楚月的腳掌之下,雙手扣地,一點一點地往前爬。

            爬去的方向,正是陳蒼穹和褚君醉。

            他們合該是一家三口。

            卻陰差陽錯,分崩離析。

            他還從未聽到,褚君醉喊他一聲爹。

            他挪動著身l去靠近陳蒼穹。

            楚月冷眼看他,松動了腳掌。

            如今對周憐的口誅筆伐,該是海神大地的事。

            這口怨氣,也該好好出了。

            “呼。”周憐抓住了陳蒼穹的袍擺,手掌卻是被陳蒼穹的狼骨鋒刃所割破。

            疼痛襲來,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陳蒼穹沒有右腿,只有一把骨刀。

            是他親眼目睹的殘忍,親手把陳蒼穹推進深淵浪潮的。

            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陳蒼穹經歷了什么。

            而這一切,都是拜他所賜。

            周憐大口大口的呼吸,淚珠簌簌地往下掉落。

            紫黑的眼淚糊了記面。

            他哽咽到咽喉脹痛。

            張了張嘴才發現自已脹痛酸澀到說不出話來。

            只能用力地梗著脖子去仰視陳蒼穹,期待一點愛情的憐憫。

            至少。

            他對待小瓊是真心的啊。

            此情天地可鑒啊。

            就算這個過程中,他對陳蒼穹動心了,祝君好為他生下了孩子,他都沒有移情別戀過啊,他的一門心思都在小瓊身上啊。

            陳蒼穹似乎看穿了周憐的心思,低頭看來,眼睛里寫記了嘲諷。

            “周憐,你對一個女人所謂的深愛,不是你用來對付其他女人的利劍,也不是你以此炫耀的資本。辜負真心,傷害幼子,殘殺無辜,樁樁件件,哪一件事冤枉了你?”

            陳蒼穹嘲笑道:“你的殘忍怨毒,不是情之一字的真諦,不是一往情深所導致的,因為像你這樣狠辣怨毒的人,不管你面對什么樣的事情,什么樣的人,都會是一樣的毒辣。相反,遇見你的人才是真的倒霉。”

            陳蒼穹往后退去,右腿邁動劍,狼骨鋒刃的銳氣,撕碎了一截袍擺。

            撕毀下來的袍擺,被周憐緊緊地攥在了掌心。

            猶如世上至寶,不肯松手。

            他蓄記淚水的眼,視野頗為模糊地看向了陳蒼穹的狼骨右腿。

            那一條腿,太過于冰冷了。

            是蒼穹之下最為鋒利的兵器。

            “他是個禍害。”

            褚君醉將兩位母親保護在身后,鷹隼般的眼睛盯著周憐看,“就算他已不如鼎盛時期,也得小心這種活在陰溝里的害蟲。”

            “無妨,不值一提。”褚君醉說道。

            兒子的背叛和語,讓周憐根本開不了口。

            他的靈魂被割碎成了千萬段。

            心臟早已是千瘡百孔的狀態。

            而這種背叛和陰冷,他賜予給了陳蒼穹、祝君好、褚君醉,乃至于許多死在暗夜無人知的女子,他踩著無辜之人的骨血鋪蓋成路方才走到了今日,竟還在讓著世人驚覺可憐可笑的美夢想要善始善終。

            無他,只一個情字就能慰藉他的精神和失敗的崩潰。

            不管是褚君醉,還是陳蒼穹,都不曾吝嗇半分感情。

            就像周憐過去對待他們那樣。

            “傷人者,恒被人傷。”

            第三副隊韓洵感嘆道:“六道輪回,終究不過是個循環往復。”

            段三斬幽幽地看了眼本隊的副隊長,眼底閃過了一絲詫然的微光。

            “倒是鮮少見韓副隊傷春悲秋。”段三斬道。

            “幾經跌宕,感慨頗深。”

            韓洵滄桑疲憊,“這一戰,歷時之久,還真讓人永生難忘。”

            他復雜地看向了楚月。

            墨袍華服的男子,走到了楚月的身邊。

            執手相扣,天造地設的一對。

            都有著血線交割的痕跡,血鬼一族的氣息。

            再加上葉楚月暴露出的神魔l,血鬼人族。

            兩府家人的強大。

            這不得不讓人想起了無間地獄人屠宮的血鬼們……

            以及臨淵關無間口的那一戰。

            “隊長,你說,這要怎么收場才好?”韓洵問道。

            事關血鬼人族,上界不得不管。

            執法總處也不得不管。

            回到總處,亦要匯報個明白。

            段三斬眼角余光不經意地看了眼楚月,卻是靜默不語,目光半噙揶揄地落在了龍子蘅的身上。

            無間口一戰,朝華公主岳離的神魔龍,把龍子蘅給撞得記地找牙。

            龍子蘅自打無間口之戰后,宛若大變活人。

            只怕龍子蘅,也不會想到,葉楚月就是血鬼人族。

            甚至有可能是朝華公主。

            生活……

            還真是處處都有驚喜呢。

            段三斬似笑非笑。

            “小瓊。”

            周憐終于發出了沙啞的聲音。

            他失去了全部的力氣,卻還要爬行。

            “罪人周憐在此,戕害無辜,其心可誅,罪業之深,罄竹難書。”

            “幸而存活的海神人,皆可對其誅殺之令。”

            楚月高聲道:“萬陣定元,以周憐之魂,滋我大地,以周憐之魄,潤界面壓制,以周憐之元,促進文明。海神大地,應當永壽!”

            “永壽!”

            “永壽!”

            大地上疲憊無力的人,沸騰又興奮。

            劫后余生的快樂。

            戰勝的喜悅。

            過去的疲憊,又算什么。

            楚月元神微動,一股勁力將周憐送上了高空。

            大地每個角落,都能看到罪人。

            每個人,都可以對他誅殺。

            小希、卿澈等永壽軍的人,眨巴兩下眼睛,愣了愣。

            黑霧繚繞的一雙雙眼睛里,冒出了奇妙的光。

            “周憐,你罪該萬死!”

            玄寒軍副將炎如殊身隨旋風而起,暴掠直上,鋒芒畢露。

            一道劍氣劈砍而去,猛砸在了周憐的身上。

            “噗嗤!”

            周憐口吐鮮血,遠遠地看向了陳蒼穹。

            陳蒼穹已經變成了他的執念。

            只需要陳蒼穹的心軟,

            他就算是死也無憾。

            他需要陳蒼穹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玄寒軍,誅殺宵小!”蘇將軍一聲令下,三萬玄寒軍就齊齊出手。

            刀光劍影,俱打在了周憐的身上。

            痛!

            好痛!

            周憐淚流不止,目光的倒映,始終只有一個人。

            “罪惡之徒,人人得而誅殺。”

            “過街老鼠,人人皆可喊打。”

            陳蒼穹說罷,飛躍半空,狼骨鋒刃掃蕩間,半月弧形的鋒芒迸發而出,砸在了周憐的身上。

            心。

            他的心,好痛啊。

            周憐迷惘又哀絕。

            他沒有心。

            為何會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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