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回想著過往的一幕幕,尤其停頓在明悠臨死前,七竅滲血的那一幕。
被巨石壓著的心,一寸寸裂開似的,一下子就脆了、散了,空洞洞的心里,只剩毫無動靜的荒石。
“叩叩。”
敲門聲輕輕響起。
“嗬、”
謝安才猛的喘過氣來。
推門進來的謝母便瞧見他過分慘白的臉!
謝母一慌,手里裝藥的食盒都掉地上了,“怎么了?”
“沒事。”謝安立即解釋,“手疼而已。”
“怎么了、怎么了?”聽到動靜的小六慌張進來,
“拾掇一下,重新熬一碗藥進來。”謝安平靜吩咐。
“哦哦、好。”小六只當是夫人不小心摔了藥,趕緊去重新熬就是。
謝母卻在小六離開后,握住謝安另一只手,“你和郡主表明心跡了?”
“……”謝安沒否認,畢竟他方才的話,確實算得上是在表明心意。
謝母瞧他這慘烈的樣兒,就當他是被拒絕了,難受著呢!一時心疼得緊。
“你這、罷了,說了也好,不然不上不下的更難受。你是不是覺得郡主今兒那么緊張,是心疼你,所以跟人家表心跡了?”謝母尋思著,只能是因為這個了。
不然就她對兒子的了解,肯定不會去干自討沒趣的事,多沒面子?她生、她養的這兒子,骨子里有多要面子,她再了解不過了。
“……”無以對的謝安,只能繼續保持沉默。
謝母愈發心疼,卻只能幫著解釋道,“悠悠是真把你當兄長了,才會那樣,你、算了,過去了,都過去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希望悠悠好,也心疼兒子。
謝安還是不知道該怎么解釋,干脆不解釋的,順著母親的手勁,往她懷里靠,反正確實是難受。
謝母見他這般,實在不忍,她這兒子,自打夫君去后,就不曾往她懷里靠過,仿佛知道夫君去后,他就是家中僅有的男兒,必須撐起來。
可他那時也只有六歲,卻再也不會鬧著不進學堂,也不再和別的男孩兒去戲耍,一直都是認認真真進學,干干凈凈回來,不用她操心。
她那個時候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還覺得孩子一夜之間長大了,很欣慰,流著淚夸了很久,現在回想起來,只有心疼,她這個當娘的,實在太不上心。
“以后悠悠住郡主府里,往來也就少了,等時日過得久些,也就淡了,沒事、沒事的。娘其實一直很喜歡這院子,我們就不搬了吧?”謝母又說道。
她之前光想著兒女雙全,都在身邊挺好,但現在——
她既然知道兒子是那么喜歡的悠悠,又怎能讓他們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太難受了!還得瞧著心上人與別的男子一起,實在太殘忍。
悠悠有子彥陪著,她的兒子,她得陪著,她已經錯過了一次兒子最難過的時候,不能再錯過了,“等你進翰林院呆個一、兩年,你就謀個外放的缺,出去幾年后,也就沒什么了。”
“不至于。”謝安喑啞應道。
謝母聽這聲音,以為他哭了,一時眼眶發紅,淚就控制不住的涌出來了。
這一瞬間,她真想去求求悠悠,讓悠悠別選子彥了,要她的安兒不好嗎?
她教養出來的安兒,文武雙全,持重知禮,風儀朗潤,體貼顧家,也不比子彥差啊。
而且她這個當“婆婆”的,肯定比裴輕羅好!絕對不會為難兒媳。
可是……
謝母最終也只能哽咽應道,“好、好,不至于、沒什么,娘陪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