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苦海無涯,到底是值了,死也甘心瞑目,不算白白來了這世上一遭。
謝玉緩緩放下刀,道,“公主,得罪了。”
章德公主平和地笑,“大澤君,你受傷了,把小七交給我吧。”
是了,章德公主認得謝玉。
即便原先在魏宮沒有見過,如今這滿城的海捕文書赫赫在目,必也是認得的。
謝玉不肯,“交給公主,再送去蘭臺嗎?”
章德公主搖頭笑嘆,“薊城已經不是小七該留的地方了。”
是了,就連章德公主都知道,薊城已經再留不得了。
燕國容不下一個刺殺過大公子的人,宮里的人要殺她,蘭臺的人也要殺她,虎賁要殺她,謀士也要殺她,她在薊城只有死路一條。
馬車轆轤往前奔著疾馳,把追兵輕易地就甩在了后頭。
因了箭傷,謝玉臉色蒼白,卻仍舊問她,“公主何意?”
章德公主溫靜笑起,“我知道你要帶小七走。”
“你可會許我們走?”
“我是最懂小七的人,只要小七過得好,你就帶她走。”
就在昨日平旦的桃林,章德公主還堅持要她留下等公子許瞻醒來。不曾想這一日過去,她竟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日上花梢,驚得鳥雀乍起,謝玉道,“公主手中,拿的是尚方斬馬劍。”
尚方劍,上斬昏君,下斬佞臣。
而斬馬者,則劍利可以斬馬也。
章德公主垂眸輕嘆,“是,我去求了父親。我不敢說蘭臺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說要救一個人,也沒有告訴父親到底要救什么人,只說是一個很重要的人。我從來不曾求過父親,父親便也沒有定要問個清楚明白。他只說,阿蘩,尚方斬馬劍,你知道該殺什么人,不該殺什么人。是,我知道。”
“公主的劍,要殺誰?”
“也許是殺掖庭的人,也許是殺背后的人,誰心思不正,便去殺誰。”
“公主知道背后的人是誰?”
“知道。”
“知道也殺?”
“除了我母親,沒有誰是不能殺的。”
(尚方事實上官職名,為少府的屬官之一。少府創制于秦,是御用之物,除君王外不能擅用,否則就是“上僭不道”。西漢名臣韓延壽治罪時,其中一項重要罪名便是“鑄作刀劍鉤鐔,放效尚方事”)
(顏師古注曰:“斬馬劍,劍利可以斬馬也。”秦漢一向有以牛馬試劍鋒之利的傳統,如《尸子》中的“水試斷鵠雁,陸試斷牛馬,所以觀良劍也”或是東方朔《答驃騎難》中的“干將莫邪,天下之利劍也,水斷鵠雁,陸斷馬牛”所皆為此類。而劍自先秦始,就已經成為等級的標志,《史記》中有“春秋官吏各得帶劍”的記載,秦朝統一后推行“銷鋒鏑”政策盡收天下之兵“鑄以為金人十二”,佩劍再次成為官吏特權。劍在春秋戰國時期亦沾染上了濃濃的俠義色彩,如馮諼彈鋏、毛遂按劍逼楚,屈原“帶長鋏之陸離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