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朱紅的木梳幾乎與先前一樣。
那栩栩如生的木蘭呀,就好似將將綻開,紅白分明,當真奪目好看。
她有一種失而復得的歡喜。
她多喜歡這把木梳子呀!
她連一絲猶疑也無,輕聲道,“要。”
“喜歡?”
“喜歡。”
那人低笑,木梳親手簪于她的髻上。
雪仍舊細細密密地下著,王青蓋車就停在中軍大帳之外,那人給她裹了狐裘大氅,將她抱上馬車。
車里短案上嵌著的小爐子熊熊燒著獸金炭,這一路并沒有什么話,她就伏在那人腿上酣睡,好休整這一夜的辛勞。
王青蓋車一路穩穩地往薊城走著,不緩不急。
那人沒有擾她,只是偶爾醒來,能看見那人垂著眸子,也不知看了她究竟有多久了。
待到蘭臺,許瞻抱她下了王青蓋車,鄭寺人滿面和氣地迎了上來,“兩位夫人已經在正堂擺好了筵席,就等著公子與姑娘入席了。”
許瞻淺應了一聲,握牢了小七的手往正堂走去。
她曾如喪家之犬般倉皇逃離蘭臺,如今被公子許瞻正大光明地牽手跨進了這道高門。
九月初九那大紅的綢帶早就撤了個一干二凈,除此之外,蘭臺幾乎一切如舊。
那高亭大榭依舊,那玉階彤庭依舊,青瓦樓上的飛檐走獸依舊,那篆刻“大樂”二字的瓦當也依舊,木蘭依舊,高門長戟也依舊。
唯有蘭臺里的人是不一樣了。
素白的雪兀自下著,而她有狐裘大氅裹身,那寬大溫暖的手牽著她一步步踏雪前行,好似在與她說,“小七,你看,你與公子一起,不怕。”
正堂外早有人立在廊下等候,一個似花開富貴,一個紅衣勝火,此時正笑晏晏,翹首以盼,見了許瞻與小七忙疾步出來相迎,“公子和小七回來了!”
身后的婢子婆子亦總有七八余人,此時也全都喜氣洋洋地跟著。
沈淑人親昵地挽住了小七的手臂,“真好啊小七,還能在蘭臺看見你!姐姐已經等你許久了!”
小七淺淺一笑,不動聲色地將那雙涂滿丹寇的手撥弄了下去,“天冷,姐姐當心凍著。”
沈淑人臉色一冷,訕訕地將手縮回了大氅之中。
到了正堂,果然已經擺好了筵席。
那寬寬長長的朱紅云紋地毯從門口直達主座,主座一張青銅雕花長案,一塊高大的龍紋屏風,左右兩側分別是一列單人曲足食案,阿拉珠在左,沈淑人在右。
沈淑人引著小七往她下手處去,盈盈笑道,“坐在姐姐這里,我們姊妹好好說話。”
阿拉珠也笑,“靈璧姐姐不要與珠珠爭搶,珠珠與小七見過多次,十分投緣,小七與我一處才對。”
小七只是低眉淺笑,并不答話,一雙十分暖和的絲履一步步地踩在云紋長毯上,由著公子許瞻將她牽至主案,在眾人的注視下落了座。
沈淑人與阿拉珠愕然相望,張目結舌不能。
沈淑人欲又止,“公子......這于禮不合......”
阿拉珠亦問,“表哥可想好了給小七什么名分?”
許瞻看起來興致頗好,笑道,“這是嘉福郡主,阿拉珠不認得,怎么魏夫人竟也不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