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你的命。
你曾選了謝玉,便是背棄了公子。
但是小七,你不必難過。
她就跪在冰冷的地上,怔然低著頭,喉間發苦,剖心泣血。
迫回眼淚,伏地朝那人磕了頭。
她若能開口說話,定要體體面面地說上一句,“拜別公子。”
那人已朝外命道,“東郭,你來。”
她顧不得臟,倉促間拉住了那人的手,在那人手心一筆一劃地寫下,“東,郭,策,要,反,了。”
她要寫東郭策要反了公子,要寫東郭策與魏夫人勾結要反了公子,要以腹中的孩子取公子而代之。
她沒有寫完,東郭策已聞聲進殿,“公子吩咐。”
燭光下那人的神色晦暗不明,聲音平靜,“命人送去薊城大營罷。”
東郭策試探問道,“公子,可是要送去慰軍?”
那人沒有說話,沒有說話便是默認了。
她方才不愿承認的,如今也不得不承認。莊王十五年冬不曾送去大營做過的營妓,烏飛兔走,兜兜轉轉的,到底是走上了這一步,
小七極力克制著身上的戰栗,端端正正地起了身,沒有再回頭,也沒有再望他一眼。
她穩著步子,穩穩當當地往大帳外走去。
他的蘭臺,他的宮殿,他的中軍大帳,但愿也都是最后一次來。
心緒恍然地出了殿門,霍然有人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腕,她倉皇望去,是裴孝廉。
那北地的漢子兩眼是淚。
從她的手腕滑下去握住了她的手,緊緊地握著不肯松開。
他什么都聽見了吧。
眼淚嘩嘩地淌,她卻朝著裴孝廉笑,嘴巴張開才想起自己說不了話,若能說話,她想說,“我要走了,裴將軍。你好好活著,也護著你的公子好好地活著。”
她想,此時的小七笑得定然比銅鏡里看見的還要難看,那也沒關系,裴孝廉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東郭策正杵著長戟在一旁不耐地催促,“走了!”
小七去撥裴孝廉的手,他握得真緊啊,那常年握刀的手幾乎要把她的指節捏碎了,好不容易掙脫出來,他復又握住不放。
一雙眼睛被淚憋得通紅,卻又極力克制著,嘴唇翕動了半天,卻一句也說不出來。只從懷中取來一樣東西,一方帕子仔仔細細地包著什么,塞進了她的手心。
東郭策低聲冷笑,“再不走,可就要上鐐銬了。”
裴孝廉亦是壓低了聲,“你敢!你敢對她有一分苛待,裴某會親手割下你的狗頭!”
東郭策登時瞠目,長戟頓然杵地,“怎么,裴將軍要為一個營妓在公子殿前動粗?”
裴孝廉也已蒼啷一聲拔出大刀來,咬牙切齒逼問,“想反?”
這時候魏夫人倒是來了,只盈盈立在那里,“公子還要養傷,你們爭吵什么?東郭將軍既領了命,還不趕緊叫人押走?”
東郭策冷笑著應了一聲,“是。”
這便一把扯住她的胳臂要將她往前拽走。
猶聽見魏夫人低笑著在裴孝廉耳邊說話,聲音不高不低,她能聽個清楚,“裴將軍心急什么,既成了營妓,還不是隨你狎玩。但你要抓緊,若去得晚了,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