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而無信!
因他忠奸不分!
因他恃強凌弱!
因他袒護小人!
因他朝三暮四!
錘他!
錘他!
原該捶得他痛心切骨,哪知那人委委佗佗,如山如河。(委委佗佗,如山如河,出自《詩經·墉風·君子偕老》,意為舉止雍容自得,穩重如山深似河。明代宋濂《梅府君墓志銘》中寫:“命也奈何,芝生巖阿;既采且歌,委委佗佗”)
嗬!
他壓根兒不曾中箭,也壓根兒不曾受傷,中箭是假,那一地的血漬是假,不過是與大澤君聯手設局,只等著細作來鉆,偏生叫魏夫人和東郭策都信了。
若不然,怎么裴孝廉立時就撲過去,不叫旁人接近一分?
好啊,公子許瞻渾身是戲啊!
她還在心里盤算著,那人已趁機將她撲在身下,他們就好似深山之中猛獸搏斗,不是西風壓倒東風,便是東風壓倒西風。
那人力道極大,那似鉗子一般強硬有力的手輕易便鎖住了她的雙腕,將其牢牢禁錮在頭頂,傾身覆下,繼而單手扣住她的后頸,不由分說,復又霸道地吻了上去。
吻上去,又壓牢了她的雙腿,再不許她胡亂踢打,一具身子遠比方才滾熱,不等她再掙扎,又一次單刀直入。
小七咬緊牙關,不肯低呼一聲。
從前的話兀然在耳邊回響,“敢在我身上留記號,我便是你的。”
她從前不也說了,“我在公子身上留下記號,從此公子便是小七的。”
那又怎樣,那也不能便宜了他!
小七滿目慍色,抓撓他的掌心,迫他松開了禁錮。用了十足的力道,又一回將他掀翻下去。
既是佯疾裝病,原也該有一身的力氣。那人卻如玉山傾倒,好似十分享受這搏斗的滋味兒。
還笑,還笑。
忽而瞥見金錯刀,一把拔將出來,魏昭平三年冬的那一刀,到底是利落地落到了公子許瞻的頸窩。
刀鋒與皮肉相撞,“哧”得一聲劃出動聽的聲響來。
她這雙手啊,能煮魚烹鮮,能寫一手體正勢圓的小篆,這雙手啊,提刀就能殺人。
那人凝眉悶哼,攝人心神的眸子似一口千年幽潭,深不見底,就那么定定地瞧著她。
瞧唄。
不過是劃破他最淺的一層皮肉,好還他桃林誘捕。
那人并不說話,闔了眸子,凡事由她。
小七手起刀落,“刺啦”又是一刀。
這一刀是報她守夜之恨。
那人乍然睜眸,那一雙鳳眸星目在這片刻之中涌過了多少情緒,小七數不過來。
但借著昏暗的燭光,能看見那人頸間已是青筋暴突。
但他依舊一不發,也依舊凡事由她。
霍霍然第三刀又落了下來,這一刀是罰他,罰他疑神疑鬼,罰他竟叫小七來這大營的東北角。
她操刀必割,如弩箭離弦,那人只咬緊牙關,坦然受著。
還記得嗎,她曾說要飲他的血,食他的肉,寢他的皮。
她沒有忘。
那人怔著,似失了神,小七已俯身探向他頸窩的傷口,似饕餮一般狠狠吸了一口,一口,又一口。
那人擰緊了眉頭沒有動,她聽見那人喉頭滾動,聽見那人輕輕地喚她,“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