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達笑了笑,道:“這些拍馬屁的話先留著吧,你快說說你們想跟我談些什么?”
松下靖次郎道:“我們知道,五十七師是虎賁師,絕對不會對我們大日本皇軍投降的,所以我此來并不是勸降,請羅師長不要誤會。”
“你們知道就好!”羅達冷哼了一聲。
松下靖次郎接著道:“這幾日我想羅師長一定也不好過吧?如今常德已是孤城,我們四萬大軍將這座城市團團圍住,你們五十七師八千多人此時只怕也所剩無幾了吧?破城是遲早的事。至于你們的援軍,如今還在興隆街和趙家橋那邊,被我們一個師團困住,自身都難保,就不要說來救你們了。”
羅達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不快地道:“你到這里來,就是要告訴我這些的嗎?”
“當然不是!”松下靖次郎道:“我們司令官只是體諒常德的百姓,同時也體諒你們五十七師的忠勇,當然,我們也不想付出過多的傷亡,所以才會派我來和羅師長訂一個君子協定。”
“什么協定?”
松下靖次郎看了眼張賢,這才道:“我們已經讓出了常德南邊的通道,網開一面,你們五十七師只要棄守常德,我保證你們可以安全地渡過沅江,轉危為安!”
“你是要我們放棄常德城?”羅達問了一句。
松下靖次郎點了點頭,同時又道:“其實我們只要占領一下就可以了,頂多三天,然后我們便會回師,你還可以回來,這座城還是你們五十七師的。”
羅達哈哈大笑了起來,卻沒有答話。
松下靖次郎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愣愣地看著他,不知道哪里不對了。
張賢卻搖了搖頭,道:“我們怎么會知道,這是不是你們的計謀?也許你們把我們誘出了城,再在半路截殺,呵呵,到時我們五十七師真是死無葬身之地了。”
松下靖次郎點了點頭,道:“正是因為怕你們這么猜測,所以司令官才會派我來和你們講清楚。你們應該也明白,這只能是我們兩軍的秘密協議,不能讓其它人知道,不然于你們和于我們都不好。你們要是不放心,可以把我押在你們部隊里,等你們到達安全地帶,再放我不遲。”
“呵呵,你們日本人在常德打一個晃就走,是不是太不合算了?”羅達這時開口問道。
“原來羅師長是怕到時收不回常德吧?”松下靖次郎笑了一下,道:“好吧,我就跟你交一個底,我們這一次進攻作戰,只是想給你們一個教訓,要你們別想著去攻奪緬甸。一旦達到目的,我們就會退回原來的防區。所以羅師長大可不必擔心,我們不會呆在常德不走。”
羅達看了看張賢,張賢卻向他輕輕地搖了搖頭,他想了想,笑了起來,悠悠地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是不是橫山勇已經陷入了我們的合圍當中?呵呵,他這是在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對不對?”
松下靖次郎尷尬了一下,并沒有否認,只是道:“我這次來見羅師長,是為了我們雙方的利益。其實,我也在五十七師呆了這些日子,雖然我們是敵人,但是我也不希望和你們決個生死。如果師長同意這個協定,完全可以假裝著抵抗一番,然后平安撤出,你們已經在這里守了這么多天,怎么也可以向你們的上峰交待了,他們也不會過多責怪你們。自從中日開戰以來,你們中國人還沒有哪個部隊象你們這個師一樣,敢于死守一城,就算是當年我們打南京,也只打到外圍。南京的城墻比常德厚多了,當時你們還有那么多的軍隊在城里,一聽說外圍被打敗,連守都不敢守便棄城而去。”
松下靖次郎說得也是事實,如果當年守衛南京的官兵們,也象此時的五十七師死守常德一樣守城,那么,就算是守不住城,也能夠爭取到一定的時間讓城中的老百姓轉移,也許就可以避免大屠殺的慘劇。鬼子確實是殘忍,但又何嘗不是國軍的無能呢?
“你現在就可以回去告訴橫山勇,正因為我們中國軍人丟了太多的城市,所以這個時候,我羅達不能、也不敢再丟了,再丟我們就已經沒有了立錐之地了,他要想得到常德,那就從我的尸體上踏過去吧!”羅達忽然斬釘截鐵地告訴他。
松下靖次郎怔了怔,有些不死心,又道:“羅師長,你這是何苦,難道不為你手下的這些將士想一想嗎?”
“我們中國人有一句古話,叫做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羅達正色地道:“我相信我們虎賁師里,不僅是我這個師長,便是下到馬夫、伙夫,也不會輕易放棄我們的國土。一寸河山一寸血,即使我們什么也沒有了,也會用我們的血來保護我們的土地。你回去告訴橫山勇,讓他識趣地早早滾回日本去,要不就把脖子洗凈了,等著我們來砍吧!”
松下靖次郎再不答話,他知道,面前的這個師長已經鐵了心地要與他們大日本皇軍決戰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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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賢沒有為難這個松下靖次郎,雖然他也很想把他殺掉,但是最后還是將這個鬼子放出了城去。不管怎么說,這個松下靖次郎還是有一點勇氣的,再說兩國交戰不殺來使,更何況師長還要他帶話給那個橫山勇的。
在分手的時候,松下靖次郎望著張賢,有一些感激地道:“雖然我們沒有達成協議,但是我還是要謝謝你。”
“謝謝我什么?”
“謝謝你沒有殺掉我!”他老實地道。
張賢哼了一聲,悠悠地道:“你今天晚上扮演的是使者,我們中國人從來就是講信用守禮節的,不會不講道理。但是明日如果在戰場上相見,我肯定不會對你再如此客氣!”
松下靖次郎點了點頭,答道:“好,如果是在戰場上相遇,我也不會放過你。不過……”
“不過什么?”
松下靖次郎沉默了片刻,抬頭看了看他,還是道:“雖然羅師長如此堅決地要一戰到底,但是你應該知道,常德是一個死城,你們如今也只是在死撐著,你們的援軍根本無意來救你們,他們三天只走了三十里路。”
“你就是要告訴我這些嗎?”張賢有一點不耐煩。
松下靖次郎道:“我是要告訴你,既然協定達不成,那么我們肯定會猛烈攻城的,只怕從明天開始,你們虎賁師所遭受的打擊將是無比巨大的。”
“我們虎賁師從來不會選擇逃避!”張賢卻十分平靜,在羅達剛才下定決心的時候,他就已經預料到了結局。
“如果你們頂不住了,還可以從南城突圍!”松下靖次郎最后道:“老實告訴你,那里是我的部隊,如今我是代理聯隊長!我會網開兩天,如果兩天之后你們再不突圍,那么就別怪我沒給你們機會!”
張賢怔了怔,微微一笑,道:“謝謝你的美意,不過我想,剛才羅師長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們要想攻下常德,除非從我們虎賁師的尸體上踏過去!”
松下靖次郎愣愣地看著他,沒有再多說,一轉身,投進了蒼茫的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