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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賢率著一六九團當先沖入了常德城內,此時的常德已成了一片狼藉。這本是一座近二十萬人口規模的中等城市,城里的人口密集,而民宅也一片連著一片,街道并不是很寬,所以敵機的轟炸造成的損害便顯得尤其嚴重。炸彈落下來時,往往炸掉了一間民房,而引起的大火卻把周圍的房子也燒了起來,斷垣殘壁間,時不時地還可以聞到什么燒焦的味道,整個城市是一片的哭聲。張賢命令各營的士兵投入到滅火救人的任務中,幫助百姓們整頓家園。。
那些老百姓見到自己的軍隊進了城,便仿佛是見到了親人一樣,哭著請求士兵們幫助自己扒開已經倒坍的墻壁、房梁和磚瓦,尋找自己的親人以及重要的財物,當看到張賢是個不小的軍官時,幾個泣不成聲的老太婆一把拉住了他,有的要他幫助自己找兒子,有的要他幫助撲滅自己家的大火,有的還跪在他的面前,要他為自己的家人報仇。
張賢一邊安慰著這些老鄉,一邊指揮著手下盡最大的能力來幫助大家。同時,他也心急如焚,因為自己的家他還沒有回去,自己的妻兒他還沒有看到。就這樣,他一直忙到了傍晚,才算告一段落,看看身邊已經沒有老鄉再來麻煩了,便帶著熊三娃匆匆地趕往東門里。
可是,當他趕到東門的時候,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呆在了那里。他的家已經不在了,有的只是一片倒塌的瓦礫和廢墟。他只覺得天旋地轉了起來,若不是身邊的熊三娃及時扶住了他,他肯定會一頭栽倒。
“哥,嫂子不會有事的!”熊三娃當然知道張賢在想什么,他這樣的安慰著自己的團長:“你不是派啞巴來接應她們了嗎?他們可能去防空洞了!”
張賢驀然清醒了過來,是呀,也許她們并不在這里。想到這一層,心下馬上開闊了許多。可是,要是去了防空洞,警報也解除這么久了,她們為什么還沒有回來呢?便是啞巴也不見一蹤影。
“去防空洞!”他急急地道,腦海中印出了當年重慶十八梯防空洞慘案,當時人太多,而里面通風不暢,最后許多人窒息而死。想到這些,他的心就不由得狂跳起來。
他們才轉了一道街,便聽到了田秀秀熟悉的喊聲:“阿賢!”
張賢回過頭,便看到了頭發散亂,滿臉黑泥的田秀秀哭著跑了過來,一看到他便跪倒在地,號啕大哭起來。
一種不祥的預感襲來,張賢一把拉起了田秀秀,大聲地問著她:“兒子呢?我的兒子呢?”
田秀秀的哭聲更大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快說呀!”張賢發瘋了一樣的吼著,問著。
田秀秀喘了一大口氣,才悲聲地道:“啞巴抱著小虎出來的,我在前面,他在后面,出來的時候房子被炸塌了,他們兩個被埋在了里面!……”
張賢猛地抽了田秀秀一個耳光,一句話不出,向著那片廢墟跑去。他恨透頂了,這個老婆為什么不聽自己的話?為什么也和這些常德人一樣如此大意?他還要跟她說多少遍,鬼子哪會有半點的仁心呢?正是因為她的大意,不僅搭進去了自己的兒子,還搭進去了自己一個那么優秀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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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賢也不知道自己扒了多少的土,扒了多少的磚,他的雙手都已經滿是鮮血,指甲也掉脫了蓋,直到熊三娃叫了一個營來挖,把他拉到了邊上,他這才喘了一口氣,但是淚水已經掛滿了兩腮。這幾年,他經歷了太多的悲傷,也經受了太多的打擊,這一次并不比哪一次突出,但是他的眼淚還是止不住流著。他知道,是男兒,血應該灑在戰場,淚卻要流在心中。
“有動靜!”司馬云在前面叫了起來。
張賢就象是吃了興奮劑一樣,再一次來了精神,奔到了司馬云所指的位置,側耳傾聽,果然聽到了里面有人在伊呀地叫著,那聲音他再熟悉不過:“是啞巴,他在里面還活著!”他不由得大喊了起來。
這就仿佛是打了一支強行針,將已經麻木的士兵們的士氣全部提了起來,而遠遠站在邊上哭個不止的田秀秀,此時也停止了哭泣,張賢的這一句話,讓她也看到了希望。
張賢住的原本是一幢帶著院子的兩層小樓,這在常德來說也算是豪宅了,可是當它倒塌下來時,卻也比附近的那些低矮的民房難挖了許多。大家順著聲音的出處,小心翼翼地挖開那些堆雜的坯墻與磚塊,張賢看到里面一個巨大的房梁支在地上,也就是這一根巨大的房梁,支撐住了一堵高墻沒有倒下來,同時也支出了一塊不大的空間,啞巴就跪在這個空間里,懷里還抱著小虎。
一股欣喜與悲愴油然而生,張賢爬到了啞巴的面前,啞巴睜著一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還朝他笑著,將抱在懷里的嬰兒遞給了他。他接過自己的兒子,卻見小虎被包在毯子里,根本沒有意識地呼呼睡著,就仿佛這天塌下來了也與他沒有關系。
啞巴被拉了出來,他竟然奇跡般地沒有受傷,而唯一不適的是因為跪在地上太久,兩條服已經麻得僵了,在同伴的幫助下,半天才活動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