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云的眼睛也紅了起來,卻抬起了頭,看著張賢,四目注視在一起,都看到了對方眼中滿含的淚水。
“團長,還記得你當初到收容站來網羅我們這些潰兵的時候嗎?”司馬云問著他。
張賢點了點頭,答著:“記得!”
司馬云笑了一笑,這種帶淚的微笑卻是這樣得悲涼,只聽他道:“我一直清晰地記得你當著大家說過的話: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呵呵,是呀,我們這些人能聚在一個軍營里,為國殺敵,便是同甘共苦的袍澤兄弟!”他說著,悠悠地念了起來:“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于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于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聽著他鏗鏘的朗誦,頓挫之間,淚水已然從三個人的眼中滾滾而落,他們都是性情中人,都有著一顆赤熱滾燙的心。
張賢張開了雙臂,將司馬云和高偉都摟在了懷里,這一刻,三個人抱成了一團,緊緊地相擁著,久久不愿意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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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都知道,天亮的時候,就是該戰斗的時候了,也許就是訣別的時候了。
張賢將手上掌握的官兵們做了一下統計,司馬云那里還有五十一個可以打的,已經布防在了雙忠巷的工事里,抵擋著那支突入的敵人。而高偉那里,卻有三百多的傷員,這些傷員大都是喪失了戰斗能力的人,這些傷員是一個難題,如今都躲在文昌廟內,雙忠巷一失守,這些人肯定無處可逃,然后就會成為敵人的俘虜。
“天一亮,敵人肯定會再一次進攻,常德只剩下了**銀行附近這最后的陣地了,憑著我們這么點人,又沒有槍彈,肯定守不住的。”張賢這樣分析著形勢,看了看面前的兩個人,這兩個人都十分清楚此時的境況。
高偉接口道:“團長,你就說吧,你讓我們怎么做,我們就怎么做。”
張賢點了點頭,這才接著道:“我們與其這樣毫無希望地與鬼子硬拼,倒還不如動點腦筋,想辦法活下來!如今的常德城已是一片廢墟,我們就當這里是一座山,一片森林,我們便隱藏其間,就象那些新四軍一樣躲在里面來打游擊!”
司馬云怔了怔,道:“只怕這樣也支持不了多久吧?”
“是!”張賢肯定地道:“不過,我們還是要相信師長他們,他們沖出了重圍,就可以搬來救兵。另外,我想鬼子也不會長占這里的,那個松下靖次郎雖然說得話不能相信,但是卻又不能不信,或許他們真得只占上三天就撤了。”
“鬼子好不容易奪下來的常德,不會這么快就撤走吧?”司馬云和高偉都對此表示懷疑。
張賢卻滿有把握地道:“就算鬼子不情愿離開,只怕到時也不得不離開。我們在這里拖了他們這么久,孫長官一定在調兵遣將,各個集團軍的部隊便是爬也爬到了預設的位置,肯定已經將敵人包圍了,他們不撤走,難道還等著被消滅嗎?”
“你那么肯定?”兩個人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張賢點著頭,笑道:“如果不是這樣,當初橫山勇也不會派松下靖次郎深夜來與我們談判,他一定是看到了危險,才會那么做!”
這一次,兩人同時點了頭。司馬云道:“團長,那就聽你的,我們能支持一天是一天,能支持兩天是兩天。”
“只要大家有這個信心,我們就一定可以戰勝敵人,熬過這兩三天,就應該可以見分曉了。”張賢肯定地道。
高偉卻皺起了眉頭來:“司馬營長那邊的人倒是好說,只是我們這么多的傷員不大好辦!”
張賢知道他說得是實情,三百多的傷員,不是一個小數目,目標很大,行動又不便,又沒有作戰能力,確實有些難辦。
“我看可以化整為零,把傷員從文廟內撤出來,然后藏到附近的民宅中!”司馬云這樣建議著。
這不失為一個方法,張賢想了想,點了點頭,道:“這樣也行,我知道當初為了躲避敵人飛機的轟炸,許多老鄉都在院子里都挖了地窖,可以藏些貴重的東西,也可以藏人,高偉,你快些派人在附近找一找,把那些重傷不能動的藏在其中,其他的傷員三五個分成一組,自找地方掩蔽,呵呵,如果被敵人發現,實在跑不了,還可以裝死!”
高偉與司馬云都會心地一笑。
“時間已經不多了,天馬上就要亮了。司馬云,你帶著你那部分人,盡量為傷員拖些時間,等敵人進攻的時候,跟他們打游擊戰,把他們從文廟那邊引開,等傷員們全部散開后,你們再掩蔽起來。”
“是!”司馬云點著頭。
當下,三個人從**銀行出來,分頭行動。離開的時候,張賢回過頭來,看了看這座英雄的建筑,樓頂上的青天白日旗還在隨風獵獵飄動著,他知道,這座建筑馬上會成為常德最危險的所在,敵人從四面八方而來,奔向的就是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