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春妮如釋重負一般,看著張賢與那些國軍士兵離去,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她收起倒在地上的竹籃子,那些已然被踐踏的梔子花自然無法再賣,只好站起身來,倚在墻角處平靜了一會兒,看到沒有人再注意到自己的時候,這才轉身離去。
穿過一個胡同后,她在一家宅子前停下來,四下里看了看,沒有人跟蹤過來,這才有節奏地敲了敲門,那門里顯然有人,聽到聲音馬上將她放了進去。
田春妮轉身將門關上,看了這個開門的老漢一眼,點了點頭,匆匆地走進了屋里,里屋面正有兩個人焦急地等著她的到來,一看到她進來,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其中的一個人猛地咳了起來,田春妮連忙過去拍了拍他的背,叫道:“張義,你沒事吧!”
這個年青的漢子正是張義,他穿著一身麻布的白褂子,青黑色的褲子,這褲子顯然短了一截,露出了他的腳踝。只是這個時候的他已然與一個月之前無法相比,人是消瘦了一圈,一張臉雖然還是英氣逼人,但是卻又蒼白如紙,一看便知道是一個大病初愈的樣子。
“我沒事!”張義連聲說著,接過邊上的另一個少年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這才忍住了咳嗽,看著春妮,忍不住地道:“春妮,剛才要不是你的掩護,我們都要暴露的,多虧了你呀!”
春妮卻是一笑,道:“張義大哥這是說得哪里的話,俺只是見勢不好,所以將花籃丟在了路中間,只是可惜了俺那一籃子的梔子花了!”
那個開門的老漢也走了進來,卻是在問著:“你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旁邊地少年連忙解釋著:“剛才我和張義大哥去童老板那里取藥,出來的時候正遇上了國民黨的巡邏隊,我想躲的,誰知一不小心就把一盒藥掉到了地上!幸虧春妮姐就在邊上,要不是她掩護,把那隊巡邏隊吸引開,肯定會被他們發現!”
這個老漢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罵道:“你怎么這么不小心,盤尼西林可是國民黨嚴格控制藥品,都是美國來的,童老板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來了那么幾盒,要是真得讓敵人看到了,別說你和張義跑不了,便是童老板和我們這個交通站也會被敵人發現!”
這個少年吐了吐舌頭,又道:“爹,俺不是想幫張義大哥一個忙嗎?他的傷還沒有好利落,俺怕他拿不了!”
張義也笑著道:“宋伯,您也別怪鐵蛋了,他也是好意,只是對敵經驗不足而已!”
宋伯恨恨地瞪了鐵蛋一眼,沒有再說什么,而是對著張義與春妮道:“今天晚上我送你們走,這批藥可以帶好了,路上絕對不能出差錯!”
“我知道的!”張義點著頭,又看了看身邊的春妮,十分感激地道:“春妮,我都不知道應該怎么感謝你了,要不是你,我肯定早就沒命了!”
春妮的臉卻一紅,連忙道:“你說得哪里的話,其實真正救你的是和你在一起的那個女同志,是她把你拖進的田莊,當時她可也是負了很重的傷呀。”
“她叫徐小曼!”張義告訴她,同時又問道:“對了,春妮,你知道她現在在哪里嗎?”
春妮搖了搖頭,告訴他:“俺也不知道,這要回去問俺爹了。你們兩個人的傷都很重,你比她更嚴重。因為怕國民黨兵搜莊,所以就把你們兩個人分開了,我也不知道她被送到了哪里去。你一直昏迷不醒,所以俺和俺爹才連夜把你送到駐馬店來,俺爹認得百草堂藥店的童老板,知道他是這一帶最有名的醫生,所以讓童老板給你醫治,呵呵,沒有想到這個童老板原來是你們的人!俺爹這才讓我留下來照顧你,他先回村忙別的活去了!”
張義笑了笑,他原以為又與組織失去了聯系,沒有想到醒來后看到的第一個人是這個童老板,而他早就認識這位地下黨,童老板當年在武漢的時候,就與劉興華司令員很熟悉的,也認識他的。正是這樣的一個陰差陽錯,讓他始終處在了黨組織的關懷之下,并和春妮一起住進了宋伯的家,與宋伯的兒子鐵蛋成了好朋友。這個宋伯原來也是**在駐馬店的地下組織的成員,是個交通聯絡員。
看到張義的笑容,春妮愣了愣,馬上想起了那個給她銀洋的國軍軍官來,經不住地道:“張義,你和剛才那個國民黨軍官長得真象呀!”
張義一怔,馬上明白她說得是誰了,在剛才,他也看到了張賢從驛城酒樓里走出來,在那一刻,他真恨不能沖上前去與自己的大哥相認,最終還是忍住了,飛快地拉著鐵蛋逃離了現場。這時,聽到春妮提起來,尷尬地笑了一下,敷衍著道:“這天下這么大,總會有那么幾個長得相象的人!”
宋伯又交待了幾句話,轉身去為晚上的行程作準備。
看著他剛剛走到了門口,張義忽然有了一種沖動,經不住地喊道:“宋伯,我還不想走!”
宋伯轉過頭來,春妮與鐵蛋也愣愣地看著張義,不明白他這是什么意思。
“張義,你不是總想著回部隊嗎?怎么現在又要改主意了?”宋伯皺著眉頭,問道。
張義咬了咬嘴唇,眼睛有些發紅,淚水在眼中打著轉,這才道出了原因:“上次戰斗的最后時刻,尹團長負了重傷,關政委把他交給我,要我無論如何也要帶著尹團長沖出重圍,可是,我沒有能夠完成這個任務!”說著,淚水已然淌了下來,又接著道:“我聽徐小曼說,尹團長被敵人抓住了。我想,駐馬店就是敵人整編十八軍的駐地,尹團長肯定應該會關在這里來,我想要把他救出來!”
宋伯怔怔地望著面前的這個勇敢的同志,忽然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發酸,他馬上轉過臉去,卻是假裝著沉下聲來,不快地道:“張義,關政委給你的任務在你倒下去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如今上面的命令是要你今天晚上回歸部隊,這也是黨組織的命令,你不能違背!”
張義還是有些不甘心,道:“可是尹團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