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誰能料到,一個更令張義和他的第一營進退維谷的情況出現了。
離開了高偉的部隊,張賢此時已然成了一個掉隊的士兵,他知道再回轉石屏那邊的高家坡,已經沒有什么意義了,第一連不可能還在那里等著他回來,邸連長他們可能已經把他當成了失蹤人員。而第一連還會繼續自己的目標,向西從新平地區渡過元江的上游漠沙江,翻越哀牢山,進入墨江縣,然后向西南方向斜插下來,希望能在墨江縣的西部地區與第一營主力會合。只怕這個時候,第一連已經進入了墨江縣了。
所以,不管怎么樣,也要先過元江。張賢等著高偉帶著人從河對岸離去,然后他才尾隨其后,也跟著渡過了元江。為了不與高偉的人再遇上,他離開了道路,選擇了從山林間快步穿過,在高偉和他的部隊旁邊悄悄地過去,在他們不知不覺的時候,已經跑到了他們的前面去了。畢竟對于一個人來說,下定了決心,就遠比扶老攜弱的這上百號殘兵走得快。
雖然此時的山林間,幾乎是沒有道路可走,只有野獸的行跡可覓,但是張賢卻并不害怕,在他看來,與人為伍才是最危險的事,而對付野獸,卻要簡單得多了。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在山林間穿梭,是最容易迷路的,張賢也毫不例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他已經迷了路,只能辨認著方向,一路向西行進。
驀然,前面跳起著一團火光,馬上給張賢黯淡的心境帶來了一片得光明,他追隨著前面的火光而去,竟然遇到了一支走私鹽巴的馬幫。這是一個只有三個人的馬幫,卻有五匹騾馬,他們也帶著槍支,倒是十分歡迎張賢的加入。他們是從玉溪往車里去的,正經過墨江,此時也正擔心著過不了前面的新安寨,那是一個土匪盤據的地方,也是這條走私捷徑上的要沖。
從這個同是張姓的馬幫頭目的嘴里,張賢這才知道原來還有一條捷徑可以到達他要去的墨江,所以也就很自然地答應了。張賢知道,幾乎跑滇南的所有馬幫都是來回運著兩樣十分賺錢的東西,一樣是從昆明運的槍支彈藥等軍火,一樣是從普洱、車里或者中緬邊境地區運送的鴉片,而這條古老的茶馬古道上主要交易的茶和馬,都已經是很古老的事了。一般的大馬幫都會雇傭武裝押運,以防沿路上多如牛毛的土匪與惡霸打劫,只有象現在的這個小馬幫才會躲躲閃閃,白天休息,夜里走路,其實大家都是為了混口飯吃而已。這些馬幫的人,一年只要有二到三次的冒險經營,起碼可以解決一家全年所需的生活費用,運氣好一點的,還可以五到十年里成就家業,所以也就有很多人賣田賣地去從事這種要財不要命的生意,因為他們的財和命是相連的,誰碰他們就與誰拼命,沿途的地方官吏與土匪們也不會輕率地動他們,所以這些走私的人,倒是有一首打油詩:賣田賣地,將本求利;誰敢當道,人頭落地!
張賢知道,他們說是運的鹽巴,這個利潤遠不及軍火和鴉片,根本就不值得這些人如此得冒險,只是自己是一個搭伴的人,也就懶得過問他們到底是運些什么。
在過新安寨的時候,果然遇到了土匪出動,但是張賢一槍打死了一百米之外指揮著搶劫的土匪頭目,所有的人都被這個解放軍神槍手所驚嚇住了,這些土匪們看到他穿的解放軍服裝,以為這支馬幫是解放軍的偵察隊,紛紛唿哨著一哄而散,便這樣,張賢與這個馬幫順利并且快速地通過了這個危險的地點,天亮的時候,總算是平安地達到了墨江縣城東北十二里處的碧溪鎮。在分手的時候,這個張姓的馬幫頭目專門拿出了些滇幣來以酬謝張賢的幫忙,實際上就是把他當成了一個雇傭兵。所謂的滇幣,其實就是當年云南當地流通的一種地方發行的法幣。想一想,就是為了掙這些張張的紙片,才讓人如此得鋌而走險,這實實是這個社會的悲哀,也是老百姓的悲哀。張賢只是收取了一點當作路費的錢,其余的都還給了這位馬幫的頭目,這令這個張姓馬幫頭目感激不已,一個勁地說著解放軍的好話,夸贊著解放軍就是比國民黨兵好。張賢也只是一笑了之,告訴他,云南已經解放了,以后還是各歸其家,不要再做這種危險的買賣。
從由墨江過來的商人那里,張賢打聽到了此時的墨江城還處于國軍第八兵團第九軍的控制之下,張賢知道,這個第九軍就是湯堯從第八軍里分出來的一個師所組建的,這個軍的軍長也是他的老朋友——蘇正濤。
只是,想起了蘇正濤,張賢又不由得想起了高偉的咒罵來,的確,以蘇正濤的作法,帶著自己的人先跑過了元江鐵鎖橋,然后又將其炸掉,讓后面的兄弟部隊來替自己墊背,這一招也太缺德了,太沒有道義了。只是,世事難料,誰知道蘇正濤能不能就跑得出去呢?
張賢無暇再替蘇正濤顧慮,為了能夠順利的通過墨江城,他化了妝,扮成了從昆明逃難而來的難民,可是走入墨江城的時候,才發現這里其實已經空了,蘇正濤與他的第九軍都已經不知了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