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雄風的擔憂的確是現實存在的,把攻擊面擴大,雖然會分散自己的兵力,但是同時也可以大量地來減少自身的傷亡;而同時攻擊的另一個好處就是可以令敵人顧此失彼,憑借著人數、兵力上的優勢,只要能夠有一個點被突破,那么就是一種成功。張賢自然明白錢雄風的苦心,但是他作為領教過敵人這個環形防御工事的前線指揮員,卻也非常得清楚,對于這種幾乎是無隙可擊的防線陣地,要想獲得一點的突破,又談何容易,就算是僥幸能夠突破一處陣地,只怕傷亡也是非常巨大的。
“我們可以采用一些計謀,比如給敵人來一個聲東擊西!”張賢提醒著道。
“聲東擊西?”錢雄風怔了一下,正要詳細地問一問這位營長到底準備怎么來這個“聲東擊西”之計的時候,志愿軍的炮火終于打響了起來,呼嘯的炮彈就象是怒吼的風一樣,頃刻之間便在望美山的山頭之上炸裂開來,隆隆的暴炸聲里,眼見著山頭上的兩盞探照燈倏忽得滅掉,耳邊已經聽到了樹林里戰士們一片的歡呼之聲,這是一種總算是出了一口惡氣一樣的渲泄。時間真得終于是到了,志愿軍的炮兵按照二一四師的要求,從馬山陣地上提供著支援;雖然這個支援沒有美國人的炮火那么強大,但是足可以鼓舞起志愿軍戰士們已然有些低落的士氣,并且帶給大家足夠的信心。
錢雄風知道,便是這樣必要的炮火支援,也只有十分鐘,因為炮彈和火炮都是有限的,這十分鐘獨獨支援給他們二一四師,已然是很不容易了,畢竟在這個時候,砥平里其他幾個方向上都有激烈的戰斗在進行著,其他的部隊也十分需要這種炮火支援。
“等一會兒聽你說!”錢雄風已經顧不得再耐下心來聽面前的這個友軍營長獨自情愿一樣的幻想,他知道炮火一響,也就是離著他們開始攻擊只剩下了十分鐘,而他還沒有去看看各團的準備情況,是不是還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和叮嚀的。他說著,轉身大踏步地先趕往**一團的營地。
張賢怔了怔,看著錢雄風已然離去的身影,心下里一片得苦澀,顯然他剛才跟錢師長說的話,這個老錢并沒有當回事,也許在老錢看來,能夠耐下心來聽一聽他的胡亂語就是很給他面子了。的確,比起李清成政委那種直截了當的回絕,錢雄風能夠放下姿態在這么緊張的時刻聽一聽他的話,就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一場生死對決馬上就要開始了,錢雄風作為這場戰斗的指揮者,張賢能夠理解他此時心頭的那份緊張和急迫,想一想,如果是自己身處在這個位置上,也不見得比錢雄風作得更好。
理解了錢雄風的心境,張賢也就原諒了他對自己的不在意,的確,此時對于錢師長來說,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不是在這里聽他這個小小的營長講故事。但是,聽著越來越密集的炮彈暴炸的聲音,張賢的心里頭便越發得不安起來,他知道敵人的那個陣地上溝壑縱模,那些美國兵的戰壕里都挖有避彈坑,就算是志愿軍的炮火再猛,只怕能夠給予他們的殺傷也是有限的,最多也就是壓制他們一下,令他們失去剛才那種囂張的氣焰。如果炮火一停,二一四師的戰士們真得發起了沖鋒,那么對于二一四師所有的人來說,也就是惡夢的開始。一種從未有過的責任感在這一剎那之間,已然打消了張賢心頭里所有的疑慮,便是連一絲的猶豫也沒有了,他抬起腳來,遠遠看著錢雄風的身影,在炮火聲中快步地追了上去。
“你怎么跟過來了?”錢雄風一邊走,一邊有些不耐煩地問著張賢,已然有了一種不快。
張賢并不管這么許多,也不多作解釋,他也知道此時時間的緊迫性,用一種非常自信,同時也讓人無可質疑地語氣來告訴著身邊的這位老朋友:“沖鋒號!我們的沖鋒號是敵人最為恐怖的利器,吹響沖鋒號的方向上肯定會成為敵人重點打擊的對象!”
錢雄風愣住了,不由得停止了邁步,轉過臉愣愣地看著張賢,半天之后才問道:“你怎么知道?”
“是一位人民軍的朋友告訴我的,他原來是李偽軍里的少尉,給美國人當過翻譯!”張賢告訴著錢雄風,他說得是樸熙順。
錢雄風想了一下,他也曾詢問過那些被俘的美國俘虜,的確,在那些美國俘虜們的記憶里,戰場上聽到中國人民志愿軍吹響的沖鋒號,就是一種非常恐怖的聲音,馬上會讓他們聯想到死神的號角來。
“用沖鋒號可以吸引敵人的炮火和集中火力的打擊,我們可以暗渡陳倉,把兵力集中到了敵人陣地的右側,應該可以一舉突破!”張賢快速地告訴著他。
錢雄風愣了一下,有些不明白地問道:“怎么是右側?你們剛才不是在那邊碰了個釘子嗎?而且那邊還有敵人的地雷陣!”
“正因為剛才我們在那邊失利了,所以敵人也不會想到我們會再從那邊突破!”張賢肯定地道:“再說,我們對那邊的地形也熟悉了;雖然那邊有敵人的地雷陣,但是我們也基本可以確定那個地雷陣的方位,會更加小心。呵呵,其實傷亡總是難以避免的,我想只有這樣來打,可能出現的傷亡才會是最低的,才有可能一舉取得突破。”
錢雄風低頭沉思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嗯,你的方案不錯,只是可惜說得有些晚了,現在再改變作戰計劃已經來不及了!”
張賢怔了一下,馬上明白過來,錢雄風是不想再耽誤時間,炮火一停的時候,是發起沖鋒最恰當的時機,因為這個時候敵人還沒有從炮火的打擊中緩過勁兒來,再晚可能連半山都沖不到。但是,張賢卻也十分清楚,錢雄風這是在冒險,其代價可能會跟昨天晚上一樣,會把整個二一四師打殘。
“不!只要戰斗還沒有開始,一切就都來得及!”張賢也倔強得象是一頭牛,同時用一種命令一樣的口氣對著錢雄風道:“我們必須要把戰士們的生命放在第一位,必須要以最小的代價來換取最大的勝利,否則,便是勝利也是一種虛假和痛苦!”
聽著面前于得水這聲嘶力竭一樣得吶喊,也許是為了蓋過這震人耳饋的隆隆炮聲,但這也分明是他心中的一種渴望。只是對于錢雄風來說,這樣的話語以及這種對他說話的態度和神情,便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張賢來,那正是他為之佩服卻又有些惋惜的將軍。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