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張賢沒有說話,徐海波這才嘆了一口氣道:“當初我們對臺灣還是懷著一種期待的,但是他們太讓人失望了!”他說著,稍作停頓,又接著道:“開始的時候,蔣經國來到泰國,派人跟我們傳話,要我們去曼谷見他,但是有人卻告訴我們說,只要是我們一到那里,就會被他們控制住,然后會有人過來接我們的權,把部隊重新掌控;我和高偉對此只是半信半疑,卻又不得不防,所以要求他到清邁來談,但是他不來。這說明,他并沒有誠意。”
張賢點了點頭,殺官奪權是國民黨慣用的一種手法,當年蔣介石就是通過這種方式,整編了很多軍閥武裝。
徐海波又接著道:“又過了一段時間,他們又派來了兩個將軍來,這一次他們倒是到了清邁和我們見面,但是他們提出來要想得到臺灣的補給,就要接受臺灣方面的整編,當時我和高偉并沒有提出異議,我們想就算是把我們撤了,只要是那些兄弟們有一個好的歸宿,也是值得的。但是,他們接著又提出來,整編的時候只要兵,不要官;只要身體好的,不要老弱病殘;所有的軍官都需要重新調整,整編后由他們擔任正、副指揮官。”他說著說著,便不由自主地激動了起來,聲音也大了:“對于這樣的要求,我和高偉都實在沒辦法接受!所有的官兵,包括這些老弱病殘,都是追隨著我們從國內退到這里來的,他們也是我們的兄弟,也是跟著大家一起拼殺而存活下來的人,怎么可能說丟就把他們丟了呢?”
張賢再一次點起頭來,他可以理解當徐海波和高偉聽到那個條件之時的憤怒之情,如果換作他是指揮官,也會對這樣的要求一口拒絕的。
徐海波的情緒漸漸地平靜下來,緩了一口氣,又接著道:“后來,又過了一段時間,國防部又派來了兩位高官,一位是**的局長,一位是情報局的局長,他們把我和高偉叫到了清萊府進行密談,但是,這兩個人也沒有完全的誠意,他們的方案和前面的沒有什么區別,而且還利用他們的身份不段地壓迫我和高偉就范,高偉在當場就跟他們鬧翻了,呵呵,他們不發給我們軍餉,不供給我們槍支彈藥,還要來管我們,這也太不知趣了!我們也不再是二十年前的那支被他們呼來喚去的部隊了,自此之后,我和高偉對臺灣、對國民黨再不相信了!”
聽著徐海波的解釋,張賢這才明白過來為什么高偉不愿意會見從臺灣過來的特使的原因,對于一個人來講,被人騙一次兩次、甚至于三次就已經足夠了,如果還不接受教訓,再被同一個人欺騙的話,那就真得是傻子了!
見到張賢一直保持著沉默,徐海波猶豫了一下,又接著道:“我剛剛到的時候,高偉就把你們此來的目的告訴了我,呵呵,怎么跟你說呢?阿賢,雖然你此時不再是官方的身份了,但是正是因為有你和袁少華一起來的,所以高偉不好意思當場回絕袁少華的要求,他等我來只是想找到一個比較婉轉的說辭,既不傷了大家的顏面,又可以拒絕臺灣的指手劃腳。但是阿賢呀,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所以今天晚上才會跟你如實地說出我們的決定來。現在臺灣方面才想到我們,一切都已經晚了,我們苦苦支撐了幾十年他們沒有管過我們,我們的死活從來也沒有入過他們的心!呵呵,說得白了,我們只是他們手里的一粒棋子,要我們反攻大陸,我們死了那么多的人,他們連個撫恤金、連一分錢也沒有給過我們,我們的軍餉說扣發就扣發了!這樣的政府還值得我們為之賣命嗎?”
張賢還是無話可說,在他看來,國府所作的事情的確是令人太過寒心了。
徐海波說完的時候,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雖然沒有聽到張賢的回答,但是他知道張賢在認真地聽著,然后他把話題一轉,道:“在開始的時候,當我聽到你從臺灣來,我還以為臺灣的那些人終于是開了竅,決定讓你來當我們的總指揮,接管我和高偉的這兩個軍。如果他們真得這么安排了,我和高偉也就無話可說,因為我們都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人,跟那些只知道升官發財的家伙們不一樣,你一定會為眾兄弟著想的。呵呵,沒有想到,你也早早地退出了軍界,退出了官場,這次只不過是袁少華請來當說客的!”他說著,話語聲中充滿了失望。
客房的門忽然“吱”地一聲被人推開了,張賢和徐海波都不由得被嚇了一跳,齊齊地從床上跳了起來,借著微弱的星光,張賢首先認出了這個走進來的人,他大聲地問著:“少華,是你嗎?”
“是我!”袁少華沉聲地應答著。
徐海波提起來的心放了下來,有些不快地問道:“你一直在外面嗎?”
袁少華有些尷尬,但還是承認著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偷聽你們談話的,我剛才想找張將軍說些事,在他的房間里沒有看到他,所以猜著他可能是到你這里來了,就過來了!”
“呵呵,我跟阿賢講的都是過去的一些事實,你就是聽去了也無所謂!”徐海波從床上坐了起來,抬頭望著袁少華模糊的身影,又道:“只是有些話本不應該就這么直接說的,但是現在你也都聽到了,呵呵,也省得我跟高偉再去費腦子想怎么來說了!”
袁少華點了點頭,的確如同徐海波所說的這樣,他已經把話都挑明了,那就是決定要脫離臺灣的控制,而且他們的理由又是如此得充分與有理,便是他這個被派來的特使也無話可說。
“有一件事,我想還是當面問一下徐將軍!”袁少華也直率起來,并沒有因為知道自己的任務無法完成而懊惱,還是這樣地問著,
“你問吧!”徐海波也坦率起來。
“為什么當初你們要脫離國軍的控制,跑到泰國來呢?”袁少華十分鄭重地問道。
聽到這句問話,張賢馬上便猜到了袁少華的心思,也許在袁少華看來,當初高偉和徐海波帶隊的脫離就是逃跑,要真得是這樣的話,那么就不能責怪臺灣國府的無情,是因為他們兩支隊伍當先的違背了軍令。
徐海波也猜到了袁少華的想法,他笑了一下,卻又反問著他:“少華,你也在金三角呆過,應該知道這里生存的艱難!我們不僅要面對緬甸人的進攻,還要面對云南那邊越境過來的解放軍的進攻,可是臺灣方面呢?哪里理解過我們的苦楚?”
袁少華沒有答話,一雙凌厲的眼睛直視著徐海波的臉,雖然在黑夜里并看不到徐海波的表情,但是他需要對方真實的回答。
徐海波稍作停頓,又接著道:“我們已經被他們停了補給,他們還要我們回去反攻大陸,高偉當先地違令走了,因為我們大家都十分清楚,如果按照臺灣方面的命令行事的話,到頭來能夠活著的人就沒有幾個了!呵呵,到現在為止,我還是覺得高偉和我的決定是對的,最其馬,我們這兩支部隊里絕大部分的人還活著!”
“如果留下來,或許也不會差呢?”袁少華猜測著道。
徐海波搖著頭,道:“我們是走了,但是那里還有第一軍留下來的一部分人,他們遵從臺灣的命令在那里打著游擊,但是不久后便彈盡糧絕,不得不當起了雇傭軍。開始的時候,他們跑到了老撾境內,幫助老撾政府剿滅反政府的**游擊隊,但是后來老撾政府和反政府組織坐下來談判,反而一到把槍口對準了他們,這部分殘軍在第一軍參謀長張蘇泉的帶領之下,只剩下了一百多人跑回了緬甸,最后為了生存,不得不與當地的販毒組織結合。如果我們當初也留在那里的話,肯定也是這樣的下場!”
袁少華默然了,他顯然也聽說過張蘇泉這個名字。過了良久,他走到了門口,回身對著屋里的張賢和徐海波道:“太晚了,兩位將軍睡吧,我不打攪了!”說著,走出門去,并且輕輕地把門關上了。
這一刻,張賢分明可以感覺得到袁少華此時心里的矛盾,他知道這一夜,袁少華定然是無法入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