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提到突圍的過程,就不能不令王金娜為武解放的犧牲而扼腕,她很想知道關于武解放犧牲的細節,于是問著自己的兒子:“解放到底是怎么犧牲的呢?”
聽到王金娜提到武解放的名字,小虎的臉上便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來,也許對于他來說,武解放的死已然成為了他心中的一根刺。
他的目光再一次投向深邃的天空,半天之后,才緩緩地道:“解放可能沒有死!”
“什么?”王金娜以為是自己的耳朵聽錯了,不由得又問了一聲,但是她的腦海里卻又馬上想起了當初歐陽團長和孔參謀在提到武解放的時候,那種讓人懷疑的表情。
小虎只是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么。
“這到底是怎么回來?”王金娜追問著。
小虎猶豫了一下,想了又想,終于還是決定跟自己的母親說明白,他嘆了一口氣,這才娓娓地道:“我帶著一個排的人找到他們的時候,解放已經受了傷,他的腳扭了,腫起了老高,那是因為他為了救一名不幸掉下山涯的戰士而受的傷。他們耽誤了時間,到第二天早上的時候就起了霧,所以他們才會迷路走錯了方向。解放一直很自責,所以在我們又被敵人伏擊粘上的時候,他覺得那都是他的過錯。我們沖出了敵人的伏擊圈,但是卻無法擺脫掉后面的追兵,前面是一條河,過了河就是國內。但是,在樹林到河灘之間還有一百米寬的草甸,在開戰之初的時候,敵人就在這里布置了大量的地雷,三個探雷的戰士都被炸爛了,敵人的追兵已經從后面圍了上來,如果我們沒有人在后面阻擊,讓敵人進入了樹林,就算是河灘上沒有地雷,在我們過河的時候也會毫無遮掩的暴露在空曠的河床之上,成為敵人掃射的靶子!”
小虎說到這里的時候停頓了下來,王金娜可以感受得到他此時心頭的那份焦躁,就仿佛他又回到了那個充滿了危險的河邊,回到了那個令他至今都無法忘卻的時候。
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后,小虎才繼續地說著:“當時,我要求他們過河,由我帶一個班的人在后面進行阻擊,但是解放卻自告奮勇地帶著人走了,我拉住他,他告訴我說他這一輩子都是活在我的庇護之下,是我把他從一個不懂人事的小子帶大的,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那么他也會活不下去的,他已經連累了我這么久,也應該輪到他作一回主了!我看得出來他已經懷著了必死的決心,但是我還是叮囑著他,無論如何也要他想辦法一定活著回來,他看著我,最后還是點了點頭。”
王金娜默然無語,在所有人的眼睛里,武解放就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盡管當年他當**的時候,做了那么多不應該做的壞事,在大家都對他失望痛恨的時候,的確是小虎把他帶上了正途,士為知己者死,也許在那個時候,武解放說得不錯。
小虎又接著道:“我帶著人來到了河灘,但是接二連三的有人踏響了地雷,為了減輕傷亡,更為了抓時間,我沖到了隊伍的最前面,要他們沿著我的足跡前進,我走得很小心,但是還是在踏進河里的時候踩到了地雷!”他說到這里,再一次停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就仿佛剛剛從那個令人喘不過氣來的戰場回來。
“那么,解放他們呢?”王金娜還是忍不住地追問著。
小虎遲疑了一下,接著道:“雖然我被炸斷了腿,但是那個時候我還是非常得清醒,當我被大家抬過河的時候,我已經聽到了樹林里傳來的激烈的槍聲,我知道那是解放帶著人和敵人交上了火。按照我們的約定,他只要能夠在樹林中堅持十分鐘就可以撤回來,十分鐘足夠我們這些人過河了,過了河我們就馬上在河這邊組織火力掩護他們。但是因為我們在過雷場的時候耽誤了時間,他們堅持的不止十分鐘!”
“那一個阻擊的班有人回來嗎?”王金娜忍不住地問著,在所有的人看來,那個阻擊的班已然沒有逃回來的可能了,他們不可能如此輕易地穿過危險的雷場,敵人也不可能會那么輕易地放任他們大搖大擺地過河。
“有!”小虎告訴著王金娜:“那一個班包括武解放,共有十二個人,到最后還是有六個人跑了回來,其中的四個都受了傷!”
王金娜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不無惋惜地道:“為什么解放就沒有跑回來呢?”
小虎再一次轉頭看著她,沉吟了良久,仿佛是在猶豫著什么,最終還是道:“那個班還有六個人留在了河那邊,這也是后來他們告訴我的,其中有三個在戰斗的時候就已經犧牲了,武解放帶著大家回撤的時候,他們的子彈就已經打得差不多完了,但是因為他的腳扭了跑不快,落在了最后。為了不連累別人,在大家都用盡全力往河岸沖的時候,他卻又轉回了樹林,用手中的槍打退了后面追來的敵人,兩個戰士看到他轉回去,也跟著轉了回去,他們堅持的時間并不長,大約五六分鐘的樣子。而在河的對岸,我們再沒有聽到那邊的樹林里槍響的聲音。后來有人告訴我,說他看到武排長向那些圍上來的越南人舉手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