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的腦子已經有些糊涂了,他不明白為什么大貝勒會提出這么可怕的建議,雖然代善說的輕描淡寫,似乎燒的只是幾間無足輕重的房子一般,但是豪格心里還是明白的,現在的義州倉對前線意味著什么。
不過豪格心里雖然明白,可是卻不敢當面揭穿代善這番虛偽的論,因為他知道自己一旦揭破了代善的謊,那么就等于是接受了剛剛崇禎所說的那種結局。在女真族內,像他這樣被明軍活捉了的宗室子弟,就算能夠活著回去也未必會有什么好下場。
他還這么年輕,難道要一輩子過被人嘲笑奚落的生活么?豪格下意識的就拒絕了這個想法。與此同時,他看著代善說的頭頭是道的樣子,心里便不住的麻醉自己,覺得也許事情就如大貝勒說的這么簡單,只是燒個倉庫讓父汗退兵,反正明軍的城堡又跑不走,明年還可以繼續再來就是了。
豪格思想斗爭了許久,終于忍不住打斷了代善的話語問道:“侄子有一件事實在是好奇,敢問伯父究竟是如何來到此處的?”
代善張口結舌,不知要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一直在旁應和他的朱由檢馬上接過話頭說道:“你這位伯父聽說你中了我軍的埋伏之后,便領兵前來救援于你。只可惜他來的晚了,于是就被我軍擊退了。
你這伯父認為,后金國的汗位繼承人不能蒙受被俘的污點,所以便冒著生命危險前來向朕求情,希望朕能夠放你一馬。
你伯父說,你為人忠厚,一旦繼承了后金大汗的位置,便不會輕易和我大明開戰,因此為了兩國今后長久的和平,只有讓你接任你父汗的位置,才是對大明和后金最好的選擇…”
豪格還真沒想到,大貝勒會這么高看自己,一時間對于代善的提防倒是消失了大半。在代善和崇禎一唱一和的勸說下,豪格的態度終于軟化了下去,稀里糊涂的就把自己最信任的部下給交代了出來。
在這場宴席上,吳懷、愛爾禮、杜度三人一直沉默的喝酒吃肉,把自己當做了隱形人。他們一直冷眼旁觀著,崇禎是如何說服代善,然后又聯合代善說服了豪格的。來的時候像個就義的烈士一般的豪格,在宴席結束離去時,身體顫抖的連走路都走不好了。
朱由檢吩咐愛爾禮送代善回營,這才對著杜度說道:“剛剛豪格說的那幾人的名字,你都記下了吧。你去試探一下,他們之中究竟誰才是愿意為豪格出生入死的親信,到時候便讓他們從豪格那里接受命令。你準備一下,到時和他們一起前往義州。”
再去一趟義州,杜度到是沒什么意見,不過他對崇禎回道:“臣去義州沒什么,不過這些鑲黃旗的俘虜難道真的要放回去嗎?”
朱由檢想了想說道:“先甄別一下,除掉那些愿意留下的,愿意效忠豪格的,剩下那些就送去臺灣挖礦。另外,效忠豪格的人可以放,鎧甲武器得豪格自己花錢贖回去。豪格要是沒錢,就把人扣下來抵債。總之,讓他帶回去的人不要超過3個牛錄…”
看著杜度出了大帳,朱由檢才轉過頭對著一直喝著悶酒的吳懷說道:“怎么了,從剛剛開始,你的表情就不太好,難道有什么煩心的事嗎?”
吳懷放下了酒杯,有些不開心的說道:“陛下剛剛說的都是真心話嗎?難道陛下已經不打算收復遼東,真要和后金和平共處了嗎?陛下打算如何面對那些死難的遼東軍民呢?”
朱由檢看著鬧起了脾氣的吳懷說道:“兩國之間哪有什么永久的和平,除非有一方滅國而已。你現在也是執掌一軍的高級將領了,遇到事情也應當多想一想了。”
聽了皇帝的解釋,讓吳懷有些將信將疑,但是他心里還是有些芥蒂,“可是陛下,我們現在明明可以用武力壓制這些建虜,為何還要用上這些陰私的手段。更何況,建虜一向背信棄義,就算現在答應了陛下,回去之后也未必不會背棄自己的誓啊。”
朱由檢對他微笑著說道:“只要我們能夠保持現在對抗后金的武力,代善也好,豪格也好,在他們違背誓之前都會好好考慮一些,究竟值不值得。
至于為什么要如此大費周章,而不是用武力去一點一點的解決后金的力量。因為每一個肯為大明獻出生命的戰士,對于大明來說同樣是不可替代的財富。我們的敵人可不止一個后金,要是把我們寶貴戰士的性命輕易拋棄掉,今后我們要依靠誰來守衛這個國家呢?
能夠節約一滴鮮血就應該節約一滴鮮血,戰爭不應當僅僅只有一種形式,利用敵人的力量去打擊敵人自己,同樣也是戰爭的一種方式。對大明持有敵意之人,究竟是死在大明的刀劍之下,還是死在自己人的暗箭之下,朕并不關心。朕只關心大明的敵人究竟有沒有死去而已。
另外,像代善和豪格這樣的人,就算他們回去之后反悔了也沒什么。背叛過同伴一次的人,下一次選擇背叛會變得更為容易…”
當超哈爾從囚禁豪格的營帳中出來之后,他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太假了。昨日還想著要殉國的豪格貝勒,今日卻吞吞吐吐的讓他跟著杜度去燒義州倉,如果不是他實在太熟悉豪格的聲音和容貌,幾乎都要以為帳內這個人是假冒的了。
面對豪格的請求,超哈爾幾乎別無選擇。他們兩兄弟已經被汗王發到了豪格麾下,成為了豪格的臣子。他們身后的家族也隨之綁在了豪格貝勒的身上,若是豪格能夠登上汗位,他們自然也就青云直上。可若是豪格身敗名裂,他們和他們的家族也會成為其他女真家族最好的獵物。
保住豪格就是保住他們自己,能夠用義州倉來換取豪格的未來,他們此前投入在豪格身上的資源和犧牲才收的回來,因此超哈爾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現實。
超哈爾和十多位鑲黃旗的降人夾在了換上鑲黃旗和正紅旗服飾的六百明軍之中,很快他便看到,一小隊正紅旗將士在明軍的護送下加入了他們。超哈爾很快便認出,帶隊的是代善的親信穆爾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