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想了許久,方才說道:“吏部尚書掌握著人事大權,也是內閣中唯一可以同首輔相互制衡的關鍵位置,若是讓一個不可靠的人坐上這個位置,對于朝廷、對于朕、對于大明都不是什么好事。
先生自接手吏部尚書之位后,為這三年多來的朝政平穩,的確是嘔心瀝血。今日先生既然提出了這個要求,想來也是的確支撐不下去了,朕怎么能夠忍心,繼續勉強先生坐在這個位置上呢?朕自然是同意的。
不過朕希望先生還是暫時保留國務委員的頭銜,如此一來還能保持對吏部工作的監督權力,不至于讓現在的吏部工作因為先生離職而改變方向,先生以為如何?”
本想著徹底從吏部退出的徐光啟,聽完了崇禎的話語,思考了半響,終于還是勉強同意了。
朱由檢這才繼續問道:“那么徐先生以為,在您之后,誰最適合接手吏部尚書的工作呢?”
徐光啟剛想開口說,這吏部尚書的人選討論應當交由廷議時,他突然又住了嘴。自從面前這位小皇帝登基之后,朝中就開始提出了改革。
到了今天,起初看起來只是整頓皇莊、衛所和朝廷禮儀的輕微改革,現在已經發展到了關于整個國家方方面面的變革,可以說動靜已經不亞于張居正當時推行的萬歷新政了。
他的好友、親屬和門生,現在都已經同這場變革深深的糾纏在了一起。他個人對于吏部尚書這個職位是毫不可惜的,但是那些支持改革的人,還是需要這個位置的。
沒有了權力的保駕護航,任何改革都有可能變成支持改革者的絞刑架。徐光啟的心思在腦海中轉了幾圈之后,終于還是改口說道:“陛下要問臣合適的人選,臣以為溫體仁倒是可以接任。”
朱由檢略略詫異了一下,他不由好奇的問道:“先生為何選擇溫體仁,而不是成基命或是孫元化?”
徐光啟坦誠的回道:“孫元化資歷不足,且沉迷于研究新式機械,倒還是讓他繼續負責軍器監較為妥當。
至于成基命,雖然資歷深厚,又頗有人望,行事也很穩重,但是此人過于仁厚,總是不忍心處罰犯錯的官員。吏部尚書手握人事大權,首要的工作便是為陛下、為朝廷得罪人。
若是吏部尚書是個老好人,陛下又何以駕馭群臣?溫體仁的資歷雖然差一些,名利心也重了一些,不過觀其處理南京科考一案,倒是一個敢于任事的,也是愿意服從于陛下的。
所以臣以為,溫體仁可以接任吏部尚書一職。當然這只是臣的一點淺薄之見,最終要用什么人,還是應當陛下乾綱獨斷為好。”
朱由檢笑了笑,便岔開了話題說道:“也罷,這件事讓朕再考慮一二。不過朕倒是有件事想要向先生求證,據說有人向皇家科學院寄出了一組方程式,用以描述地球、太陽和月亮之間的相對運動,科學院覺得可行么?”
聽到皇帝提到這個事情,徐光啟頓時變得精神奕奕了起來,他馬上說道:“不是一個人寄出的,是有兩人向科學院所創辦的刊物《自然》投稿,他們采用了一年前科學院提出的用以研究切線和積分問題的無窮小分析方式,也就是陛下所命名的微積分用來計算地球、太陽和月亮之間的相對運動…”
當徐光啟開始把話題轉到枯燥無味的數學方程式時,不想被徐光啟毀滅一個愉快下午的崇禎趕緊制止了他,問道:“所以,先生和科學院的院士覺得這兩人寄來的方程式,就能正不正確?”
徐光啟有些鄙夷的看了崇禎一眼說道:“陛下怎么能夠以正不正確來衡量這兩組方程式的價值,對于科學院來說,這無疑是提供了兩個嶄新的思考方式…”
對于徐光啟的教育,朱由檢只有沉默以對,而教育了皇帝之后,徐光啟才有些惋惜的說道:“…到現在為止,科學院的院士們也沒能看明白兩組方程式的求證方式,我們還需要繼續進行研究,不過就目前來看,這兩組方程式已經極為接近正確的道路了。”
聽到徐光啟停下了感慨,朱由檢才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為什么不邀請那兩個作者來京城,對著科學院的院士們講解他們的方程式呢?”
徐光啟稍稍楞了下,便拍手叫好,不過他很快就為難了起來說道:“有一封來自于安慶桐城的倒是有地址,不過另外一封出自京城卻并沒有寫上地址,恐怕難以尋找啊。”
朱由檢不以為意的說道:“這倒好辦,在新一期的《自然》中將這兩個方程式都刊發出去,向天下有識之士進行求證。另外公開邀請書,邀請兩名作者于某日到京城科學院講解,朕會親自參與這場講解,想來那兩個原作者就未必坐得住了。桐城那里,還可以令地方官員代為邀請,命官府用公車接送到京城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