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清江浦的碼頭工人開始上街**,以反對海運的名義圍住了城內的各個衙門時,城內的官吏并沒有太過慌張,甚至于有人已經提早離開了衙門。
各衙門里剩下的官吏一邊令人關上了大門,一邊派遣人員前往南面不遠處的淮安府求援。不過很快衙門外面稀稀落落的叫喊聲讓位給了更有組織和節奏的工人吶喊,原本安坐于房內老神在在的官吏們,仔細聽了外面工人高呼的口號之后,終于開始緊張了起來。
之前那些工人叫喊著抵制海運,起碼還是要求朝廷替他們做主,只要關起門來,對方也不會沖進來。現在這些工人喊的口號可不是向朝廷哀求,而是指名道姓要各個衙門的負責人出來談判,否則他們就要沖進衙門去。
大明的官吏雖然以無能居多,但是有一件事他們還是很明白的,就是眾怒難范。一旦這些碼頭工人沖進了衙門,就代表著城內再也沒有官方的秩序了。自從江南士紳學會了操縱市民沖擊衙門,以對抗**的權威之后,蘇州、徽州、福建等地都出現過這種大規模的市民**,只不過之前都是針對錦衣衛、礦監和**辦案官員,還沒有多少次是針對地方上的衙門的。
因為市民們很清楚,跟著本地士紳同**鬧,朝廷基本上都是不了了之,很少把事情搞大,給自己找麻煩的。但是如果把目標對準了本地的士紳和地方官吏,那么就算他們一時低頭屈服,事后也是要找這些領頭的算賬的。這些地方上的權力人士,可對他們這些人的底細可是門清。
不過一旦市民把矛頭對向了本地的士紳和官府,那基本上就不是什么市民**,而是鬧民變了。民變其實就是有人造反。到了這個時候,城內很快就會失去秩序,然后變民會沖進一個個士紳富豪家中,劫掠這些人的家產。衙門中的官吏,也很少會活下來,因為變民最為痛恨的還是這些直接壓榨他們的官吏。
當張獻忠帶著工會組織起來的碼頭工人加入了**,并改變了口號之后,原本死氣沉沉的工人隊伍頓時活躍了起來。相比起要求朝廷禁止海運的目標,工人們更接受工會提出的,提高薪金,禁止船頭、把頭和商人克扣工資,把幫會分子驅逐出碼頭等口號,畢竟這些口號才是他們每日都要面對的被剝削行為。
坐在城內酒樓上觀戰的士紳豪商們,剛開始看著街上那些人擠人的碼頭工人在**時,心里還是很得意的,認為今日總算是弄出了一點動靜。
但是隨著工人們開始活躍起來,喊出了他們沒有教授過的口號之后,這些人立刻失去了閑情雅致,開始質問起自己的同伴,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快便有人將負責組織**的幫會頭目找了過來,命令他立刻阻止街上工人所喊的口號,如果實在不行就干脆驅散了**的工人,不能讓他們真的去沖撞城內的衙門,那可就破壞了士紳和地方官吏之間的默契。
一名幫會頭目還有些搞不清狀況的問道:“敢問老爺們,那把他們驅散了,這每人4斗大米還發不發?”
一名林姓士紳頓時惡狠狠的對他訓斥道:“事情辦成這樣,你們這些賊廝鳥還想拿米?老爺不讓你們把那一半定金退回來就不錯了…”
在這位林姓士紳的訓斥下,其他幫會頭目趕緊按著這名多嘴同伴低頭認錯,然后忙不迭的低頭退出了酒樓的二層。
走下了一樓之后,那名多嘴的頭目這才有些不樂意的往地上吐了口痰說道:“啊呸,就這吝嗇勁也能被叫做林大善人,皇上還不差餓兵呢。各位哥哥你們剛剛為何攔著我,這沒有米糧,我們拿什么驅散這么多人回去?”
另外一名頭目從懷里拿出了鐵尺,挽起了袖子兇狠的說道:“拿什么,自然是拿家伙了,左右不過是些碼頭的苦力,要是敢不聽話,就讓他們被人抬回去就是了。”
不過頓時有人幽幽說道:“黃哥,你們剛剛上去的時候,我們看到碼頭工會的人也參加了**,好像這些新口號就是他們喊出來的。那些苦力倒也罷了,工會里的那只黃虎可不是好惹的,上次我們同他斗毆的那些兄弟,現在還被關在淮安衛的大牢里,連大河衛的林百戶去說情都沒人理。”
這些幫會的頭目們頓時沉默了下去,不過片刻之后拿著鐵尺的頭目便恨恨的說道:“這碼頭工會自成立以來就不斷與我等為難,連那些縉紳老爺們也得罪了不少。
既然他們今日要插手工人的**,還要驅逐我們出碼頭,那倒不如干脆同他們攤牌算了。不如我們先去城西的城隍廟埋伏著,然后邀請那只黃虎去談判。他要是同意讓工人散去也就罷了,要是敢說個不字,爺爺就給他來個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一個小時之后,城西城隍廟的大殿內,聲稱要給張獻忠來個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那位頭目,已經被孫可望捅了個透心涼。從死人身上拔出牛耳尖刀的孫可望若無其事的在死人身上擦干凈了血跡,方才收回了牛耳尖刀。
作為一名陜西人,這些年里他已經見過太多的生死,因此對剛剛手刃一人毫無感覺。對于那七、八名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幫會頭目,不由大起了鄙夷之心。
背對著孫可望和其他人的張獻忠,正拿著三只信香祭拜著城隍,口中還念念有詞的說道:“城隍老爺莫怪,你是朝廷冊封的正神,俺老張也是替皇上辦事的,這城隍廟說起來也和官府衙門差不多,借你這貴寶地辦個事,你可千萬別埋怨俺老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