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源雖說在奢安之亂中才為朝廷所知,但是他此前在防守邊境的戰爭中多次擊敗越南兵,并收復了安南長官司,在云南土司中可謂成名已久。只不過安南、王弄兩長官司之地也不及阿迷州一地富裕,因此在朝廷眼中才不及普名聲重要。
此時的沙源已經七十有余,他自然不是為了自己求親,而是為長子沙定海求親。顯然這位對朝廷忠心耿耿的土司,也是不愿意放棄阿迷州這塊肥肉的。
只是萬氏中意和王弄土司結親,卻不中意沙定海這個人,因為沙定海和其父不同,喜好文事而不善兵事,這在云南土司之中可謂是異類。相比之下,沙源的二兒子沙定洲卻是頗類其父,以勇武而聞名,看起來像是一個能守住家業的。
萬氏在斟酌之中便延誤了時機,湯嘉賓在探知了萬氏的心意之后,趕緊向洪承疇做了匯報。于是洪承疇便以商討普服遠的教育問題及阿迷州土司代理的問題,將萬氏和其子請來了昆明。
洪承疇一邊將萬氏母子拘在昆明,一邊則通過湯嘉賓收買分化阿迷州下的各土官,最終以眾土官一紙誓約破滅了萬氏的圖謀。阿迷州各土官向云貴總督府提交的誓約上聲稱,阿迷州土司的繼承權應當屬于普名聲之子普服遠,萬氏無權把阿迷州土司當做自己的財產。他們并不會干涉萬氏的婚嫁,但是他們請求云貴總督府派出人員代為管理阿迷州,直到普服遠成年為止。
這封上呈云貴總督府的誓約紙,不僅打破了垂涎阿迷州土地的各土司美夢,也讓萬氏陷入了一個危險的境地。此時,洪承疇才派人向萬氏攤牌,希望她和劉興祚身邊的一名軍官結婚,以避免引起阿迷州的內亂。
在妹夫湯嘉賓的勸說下,萬氏終于點頭同意了這樁婚事。而作為回報,洪承疇答應讓湯嘉賓成為阿迷州的知州,算是替萬氏保住了一部分對阿迷州的影響力。
洪承疇隨即借助這樁婚事,將云南諸位土司都邀請到了昆明,一來是為了表示這樁婚禮純粹出于萬氏自愿;二來便是想要重新給云南諸土司建立秩序,以改變偏遠地區的土司聽調不聽宣的自由放任狀態。
從崇禎六年正月到三月底,陸續抵達昆明的云南大小土司共計57人,這個數量已經大大超出了朝廷冊封的土司數目。
自開國之初起,云南的治理方式就和內地有所區別,除了以黔國公府永鎮云南之外,便是將云南劃分為三個管理圈子,第一個是滇中較為平坦的地勢,這一地區以昆明為中心實施同內地沒有區別的統治方式,也是云南政治、經濟、文化和軍事的核心保障區。
第二個則是滇中之外的云南故境,這一地區雖然土人勢力強大,但是也深受漢化影響,因此以土流交錯管理的方式統治,作為保護滇中地區的最后一道屏障。
最后一個則是元朝未能建立固定統治的外國之地,即現在的老撾、泰國、緬甸之地。這些地區漢化程度不深,雖然在大明開國初年臣服于中原,但是到了近世已經差不多都自立門戶,或是被地方政權所吞并了。
云南地方是如此復雜,地方上的勢力時叛時降,已經成了習以為常之事。因此在歷代治理的過程中,云南的地方官員或是黔國公府,對于某些不可靠的地方勢力,常常只是給出一個口頭上的土司稱號,并沒有上報朝廷。但是有些地方勢力傳承下去之后,就將這個土司名號戴在自己頭上了。
而到了近世,吏治**之風也同樣刮進了云南,為了聚斂財富。地方官員和黔國公府一面卡著正規冊封土司的繼承不放,另一邊則拿著土司頭銜去換取金銀,因此在前代黔國公去世時,云南各地形勢都已經變得有些混亂了起來。
真要細算起來,現在云南及外國的土司加起來,起碼也要有百人之多,只來了57人,已經算是很給云貴總督面子了。
洪承疇也不去分辨這些土司的真實身份,他欣然承認了這些前來昆明的土司身份。他還當眾宣布,官府保存的各土司資料殘舊的太多,因此凡是前來昆明的土司可以將自己的領土、家世和頭銜書寫下來,他將以此上報朝廷,對各位土司重新加以冊封,以確保不會有所遺漏。
這個消息對于那些底氣不足的土司來說,自然是一個好消息。土司們原本對于洪承疇的防備心理,便在這一席話語中消失了大半。
接下來召開的土司大會,其中討論的各項內容,則更是讓許多土司向云貴總督府靠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