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宗雖然平日里看起來風輕云淡的,但是崇禎卻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一個心結,那就是柳河之敗。因此在聽到近衛軍在營口挫敗了黃臺吉的進攻之后,便終于有些忍耐不住,想要擴大戰爭,以洗刷柳河之敗的恥辱了。
崇禎能夠理解孫承宗的心情,畢竟這位已經是風燭殘年,對于他來說,能夠看到大明的政治走上正軌是一個心愿,而在離世之前洗刷柳河之敗的恥辱則是另一個心愿了。
至于毛文龍,這位一直在第一線作戰的老軍人雖然已經六十四歲了,但身體還算硬朗。事實上以他的身體,在皮島再坐鎮幾年也不會出現什么問題。只不過隨著大明的北方防線建成和濱海邊疆區的設立,東江鎮的地位越來越邊緣化。
毛文龍也意識到,他繼續在東江鎮待下去,除了壓住那些部下出頭的機會之外,已經很難再建功立業了。反倒是那些被調離東江鎮的部下們,都一個個高升了。他便知道再繼續賴在現在的位置,只會讓部下們心生不滿,這才接受了皇帝的建議,返回京城進入元老院養老。
不過毛文龍雖然離開了皮島,并不代表他就失去了對于東江鎮的控制。**謀部雖然能夠拆散地方軍隊的藩鎮體系,但是想要徹底消滅軍中的山頭主義還是做不到的。東江鎮出身的將領終究還是會互相照應,就好像文官的鄉黨師徒互相提攜一般。
近衛軍在營口的勝利,自然也引起了這位曾經的東江鎮大帥的注意,他自然不希望當**謀部擴大戰爭的時候,東江鎮又淪為無足輕重的偏師。畢竟隨著大明的國力恢復,滿清便漸漸從一個難以對抗的敵人,變成了一些軍人眼中的功勛。
既然大明的新軍體系是以戰功論高下,軍隊便開始有了求戰的欲望,而不再試圖避戰自保。毛文龍自然希望東江鎮也能夠在這場恢復遼東的戰爭中占有一席之地,不要被繼續邊緣化了,畢竟自己的部下能夠出頭,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好事。
揣測了這兩位老臣的心思之后,朱由檢不由笑了笑說道:“自從近衛軍在營口挫敗了一次清軍攻城的消息傳回之后,似乎一夜之間京城人人都成了對于軍事頗有研究的專家。
我昨日還聽說了一個笑話,說是京城某間茶樓內幾名書生聚會,席間有位書生不合向同伴吹噓,說自己若是軍中大帥的話,此時就該再發幾萬兵馬過去,將黃臺吉的軍隊團團圍住,將此僚一舉拿下,則建奴群龍無首必然兵敗而逃。于是沈陽可下,遼東可復,大明之國仇也就報了,真正是快慰人心之戰。
只不過這位書生在口頭排兵布陣之時,遭旁人指責說他連遼河的位置都弄錯了,兩人爭執不下,最終變成了兩桌人斗毆,被警察帶回去關了起來。據說,這兩人即便是被關進了警局,也還在為遼河的位置爭吵不休,硬是不肯承認自己錯了…”
朱由檢說到這里不由搖頭輕笑了數聲,孫承宗和毛文龍互相交換了下眼神,一點也不明白這個笑話的笑點究竟在何處。坐在崇禎右側的毛文龍用手捂著嘴輕輕咳嗽了幾聲,這才向皇帝出聲說道:“呵呵,書生紙上談兵,出現這樣的錯誤也是情有可原。遼東地方廣大,就算是臣的部下也未必熟知整個遼東的地理,何況是京城這些沒有出關過的年輕人…”
孫承宗馬上出聲打斷了他的話說道:“這些年輕書生雖然沒能熟悉地理,不過這份忠君愛國的拳拳之心還是值得表彰的。能夠為了爭論一條遼河的位置而爭斗,總好過為了青樓女子而斗氣。老臣以為,陛下不當笑之,應當責令雙方回家閉門讀書,免得再誤人誤己。”
雖然已經身為武臣中的第一人,但是孫承宗也依然謹慎著守著文武之間的分際,不愿讓毛文龍在崇禎面前貶低讀書人。
毛文龍雖然住了口,但是臉上還是有些不服氣,不過他倒是不敢在孫承宗面前抱怨。畢竟這位可是真正的兩朝帝師,大明唯一的陸軍**,就算是他的恩主在孫承宗面前也要待以師禮的。
朱由檢轉著頭看了看左右兩人的神情之后,方才輕松的說道:“看來兩位先生和朕一樣,都認為現在大明的民心士氣可用,但是不能讓這些民眾來左右軍國之事,否則天下豈不亂套了。”
孫承宗的臉頓時僵硬了片刻,方才有些不確定的向皇帝說道:“那么陛下的意思,是不想乘勝追擊,保住營口這座港口了嗎?”
聽到孫承宗這個提問,一邊的毛文龍也豎起了耳朵,想要聽聽皇帝怎么回答。畢竟在他看來,孫承宗建議死守營口,以這座城市來消耗清軍的主力,待到明年春季發起一次全線反擊的計劃,成功的可能性還是相當高的。
朱由檢沉默了片刻方才出聲,不過他沒有正面回答孫承宗的問題,而是向他反問道:“以孫先生看來,現在大明已經做好在政治上解決滿清的準備了嗎?”
孫承宗有些迷惑的問道:“政治上的準備?”
朱由檢看著下方的賽馬場堅定的說道:“不管我們承認與否,滿清都已經不再是我大明邊疆叛亂的一個少數民族,而是割據遼東的一個國家政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