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思索了片刻,這才繼續說道:“不管是報效君父也好,報效國家也好,或是為了實現圣人的理想也好,首先你都要掌握住施政的權力,這樣你才能夠去實現自己的理想。
賢如夫子,無法掌握住施政權力的結果,最終也只能將自己的理念說給弟子聽,而不能將之實現于**之中。
那么瑗公想必也應該清楚,朕這些年來朕一直關注著你和青年學會的諸多成員,就是希望你們這些年輕士人能夠盡快的成長起來,接替朝中那些腐朽無能之輩,從而讓整個朝堂更換風氣,推進眼下改革的繼續向前,最終去除大明存在的各項弊政,從而讓我們更為接近夫子所描述的理想世界。
朕一向都認為,喊上一萬句口號,終究不如做好一件事更讓人信服。如果我們這些年輕人想要取代那些老朽去接手這個國家的管理權力,重要的不是在于我們說了什么,而是在于我們究竟做了什么。
如果我們和那些老朽一樣,整天只在嘴皮子上下功夫,那么天下百姓又如何能夠相信和支持我們?朕之所以不希望你和青年學會加入這場渾水,便是認為加入這場口水仗不僅不會給你和青年學會帶來任何好處,反倒是會讓那些官員認為你們和他們并沒有區別,都是為了爭權奪利而集結起來的一個團體。
一旦讓他們認為你們這些年輕士人是這樣一個團體,那么他們自然也就會把你們當作了敵人。如果你們把精力都放在了政治斗爭上,還會有力氣去做事嗎?在百姓眼中,你們和其他官員又有什么區別?”
對于皇帝的質問,夏允彝忽然發覺自己居然無以對,他張了張嘴,最終有些黯然的說道:“陛下說的是,臣此前想的的確是少了些。臣只是覺得,王大人雖然行事上有差,但絕不是出于私心,此人的道德操守臣還是有所耳聞的,因此今日才想要為其分辨幾句啊。”
朱由檢并沒有為夏允彝的話語打動,他不以為然的說道:“想要實現我們的政治理想,需要的不是什么道德君子,而是那些有所作為的政治家。就算是夫子,當年奔走六國為了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不也去求見了南子嗎…”
當夏允彝從西苑精舍二樓的會客廳離開時,外面的大雪依舊未停,披上了斗篷的他卻已經失去了欣賞雪景的興趣,低著頭心事重重的離開了西苑。朱由檢站在窗前看著夏允彝在雪地中離去背影,心情卻是莫名的好了不少。
如果不是已經和夏允彝相處了這么久,他又親自參與了青年學會的建立工作,今日他是不會同對方交談的這么深刻的。當然在朱由檢自己看來,眼下也的確應該尋找一個真正的政治盟友的時刻了。
從元年開始的改革推行到今日,即便他已經將權、術、勢發揮到了自己的極限,也不過是解決了一些大明表面上的社會矛盾,接下來改革所要面對的深刻社會矛盾,光靠首鼠兩端的政客是推動不下去的。
地主鄉紳想要把人口束縛在土地上,好讓自己的家族憑借著擁有的土地永遠的繁榮富貴下去,和受壓迫深刻的破產農民希望獲得土地和人身自由,形成了尖刻的社會矛盾。如果不是因為崇禎登基后就放開了對外貿易,加上連續的自然災害對于地方鄉紳勢力的打擊,這場社會矛盾早已經激化了。
正是因為對外貿易的工商業擴張吸納了大量的富余勞動力,而自然災害對于地主鄉紳實力上的打壓,再加上崇禎元年推動的改革加強了**對于地方的控制力,使得各地地主鄉紳不得不作出了極大的讓步。
但是這種讓步是不可能永無止境的退讓下去的,一旦國內的社會形勢有所好轉,地主鄉紳們必然是要謀求恢復他們所失去的東西。在這個時候,一個堅定的維護改革的政治力量,就成為了崇禎所需要的政治支柱。
對于這樣一股力量,崇禎已經無法用欺騙和權術去左右,否則一旦他們醒悟過來就會拋棄皇權,這對于崇禎來說可不是什么好的選擇。因此他只能開誠布公,一點一點的讓自己的政治理念和夏允彝等年輕士人的政治理想重合起來,最終去努力改變這個國家。
從目前的交流來看,大家的前進方向還是一致的。“這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開始。”朱由檢一邊想著;一邊忍不住往面前的玻璃上哈了一口氣,將遠處的夏允彝背影遮蓋在了水霧之中。
ps祝春節、情人節雙雙快樂,抽空發一章,問大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