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崧在心中想了想措詞,方才對著崇禎小心翼翼的回道:“周王等宗室向臣訴哭,如今他們的土地大部分為朝廷所征用,往日的進項大大減少,可是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卻無法減少,更不必說日后子孫繁衍多出來的用度還不知該從何處去尋。再這么下去,恐怕就有坐吃山空的危險,所以希望陛下能夠給他們找一條出路,他們自然唯陛下之命是從。”
崇禎聽后頓時有些不悅的說道:“朝廷征用他們的土地也不是白白征用的,朕不是把九黎州的土地加倍補償給他們了嗎?這些人是不是有些貪心不足了,難不成朕不給出路,他們就不聽從朕的命令了?”
聽到皇帝的語氣有些不善,朱由崧的心中也是有些緊張,他趕緊為周王等宗室解釋道:“他們自然是不敢違背陛下的命令的,只不過是想要通過臣將他們的苦衷告訴給陛下,還請陛下明察。”
朱由檢抬頭看了他一眼,方才繼續喝著茶水說道:“好,那我就聽一聽,他們到底有什么苦衷。你說。”
朱由崧也沒有弄什么玄虛,就這么老實直白的轉述道:“其實周王他們是聽說了從九黎州傳回的一些傳聞,據說那邊雖然土地廣闊無垠,但是人煙稀少且都是一些蠢笨不堪的野人。這些野人有些兇悍無比,有些則是溫順無害,可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不識耕織。也就是說,想要開發九黎州的土地,就需要從國內遷移人口,當地野人對于開墾田地可謂是毫無幫助。
可是從國內遷移人口到九黎州,一方面是路途遙遠移民費用驚人;另一方面則是九黎州的自然氣候不僅和我大明迥異,且毒蛇毒蟲眾多,據說那邊隨處可見的蜘蛛都能咬死人。
由是除了那些實在沒有辦法,想要去九黎州碰碰運氣的宗室破落戶,稍稍有些資產的宗室都聞而卻步。現在開封那邊的宗室,或是強行派遣依附于自家的莊戶帶頭,再收攬一批災民中的青壯前往九黎州劃地開發;要么就干脆把自己名下的九黎州土地押給商人去經營,落下一筆租金。
可是這兩種辦法對于鎮國將軍以上的宗室來說就有些不合適了,因為他們名下的土地份額實在太多,不管使用哪一種辦法也只是杯水車薪。可是按照朝廷的規矩,九黎州土地是按照先到先開發先得的原則,他們若是不能把自己名下的土地開發出來,不僅得不到什么收益,甚至連位置較好的土地都輪不上了。
周王等開封宗室對于這樣的局面就比較苦惱了,他們明明有著比過去還多的土地,但是卻因為距離遙遠難以開發而變成了紙上畫餅,導致現在出現了入不敷出的經濟狀況。然后又遇到了王琦這一檔事,自然也就將全部的怨氣都發泄在了這位敢動宗室財產的河南巡撫身上…”
朱由崧這一趟河南之行顯然不是蜻蜓點水,基本上是把周王等宗室的怨氣和底氣摸了個一清二楚,因此他雖然講解的瑣碎了些,卻也是把當地宗室的想法較為完整的表達了出來。
朱由檢一邊聽一邊總結著,很快就明白了這些宗室們究竟想要做什么了。其實也就是,自從永樂皇帝靖難成功之后,為了防止其他宗藩以他為榜樣,于是干脆廢除了太祖皇帝對于宗室的設計安排,直接把宗藩當豬養了。
老朱家把宗藩當豬養了兩百余年,的確是消除了宗藩對于皇權的威脅,但是反過來也造成了一個極為嚴重的后果,那就是大明的宗室也已經被養成了廢人。因此即便是崇禎廢除了對宗室圈養的舊例,可是除了那些底層難以享受宗室特權的成員還愿意試著融入社會之外,那些地位較高的宗室成員卻開始留戀起了被圈養的生活。
這就好比養在籠中的金絲雀,雖然失去了自由,可起碼不用自己找食,吃飽了還能歌唱幾句。可現在被主人放出了籠子,要求它們自己飛回山林里自食其力,這就讓他們生起了畏懼的心理,不知道如何才能讓自己生存下去了。
對于這種心態,朱由檢其實也并不陌生,后世**,從**走向市場經濟的時候,人們同樣也是如此迷茫,甚至于有一個大國直接就被人民所拋棄而崩潰了。至于另外一個國家,則要感謝**實施的太爛,所以改換軌道時阻力還不算大,可同樣也讓人民對于政府失去了信任。
朱由檢雖然理解了這一點,但他并沒打算同情這些宗室,因此不由冷冷說道:“他們有些怨氣,朕還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朕已經補償了他們土地,也不算虧待了他們。
可他們一邊口口聲聲說,這天下是姓朱的,但是地方上受了這么大災荒,地方官員找他們征用一些糧食物資,就奮不顧身的跳將了出來,和地方士紳大戶一起為難朝廷官員,這是光想著拿好處,不想承擔責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