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張溥這樣的士人領袖,如果只是偷偷回國訪親探友,那么大家都會睜一眼閉一眼。畢竟這位即便是過氣了的士人領袖,也還是有著極為廣泛的社會關系的,就算是監視其的錦衣衛也不想給自己找什么麻煩。
但是像張溥這樣一回國就跑到京城來,還同四海貿易公司的董事們勾勾搭搭,他的行蹤自然很快就被嚴密的監視了起來,一舉一動都被記錄成文字送到了皇帝的面前,包括他同四海貿易公司董事們之間的談話內容。
在崇禎看來,流放張溥這樣的士人,目的并不是為了懲罰和折磨,而是欲終結其過往存在的社會生命。對于后世的人來說,大多都知道人的死亡應當有三次,第一次是物質生命的死亡,也就是生物學上的生命終結;第二次是社會生命的死亡,也就是一個人在社會中所具有的存在價值終結;第三次則是感情生命的死亡,你所愛過的那些人,曾經愛過你的那些人,在他們記憶中抹去了你的存在。
而流放,就是將一個人從原有的社會身份中強制剝離出來,然后讓這個社會身份漸漸被人淡忘下去。當人們用時間割去了同這個社會身份之間的聯系之后,即便這個人再次回到這個社會,他也無法找回過去的身份,而成為眾人眼中一個熟悉的陌生人了。
雖說四、五年的流放還不足以讓張溥過去的社會生命終結,但對方如果老老實實的關門過自己的小日子的話,崇禎倒也無意再將其趕去海外。
不過看到了呂琦送來的,關于張溥歸國之后的一系列行蹤報告之后,他心中不由有些不快,卻又有些好奇的說道:“這張溥回國究竟是想要做什么?連國家資本主義的搞出來了。難不成他在大阪糊弄那些日本人,糊弄的連自己都信了?”
雖然崇禎是在自自語,但是聽到了這話的呂琦卻不敢怠慢的建議道:“要不臣派人將張溥逮捕起來,然后將其押回日本?或是驅逐的更遠一些?”
朱由檢把目光從文件上挪開,抬頭看著他說道:“那倒不必這么急,朕倒是很想看看他究竟想做什么,也想看看這京城中有什么人會支持他。這報告上面說,他還想見崔呈秀,崔學士那邊答應了嗎?”
呂琦搖著頭說道:“這范云昇雖然是四海貿易公司董事,可終究不過是商人出身。以他的身份想要拜訪一下崔學士還成,但是想要作為中間人,請崔學士同張天如在私下見面,未免就有些力有未逮了。更何況,當初張天如伙同江南文人可沒少攻擊崔學士,因此臣聽說崔學士這邊已經拒絕了兩人的會面,不過范云昇似乎還沒死心,正想著走內務府的門路再延請崔學士一次呢。”
朱由檢曬笑了一聲后說道:“這范云昇的膽子倒是大的很啊。也罷,你就出面幫他說合一次,不過讓崔呈秀保守住秘密,不要對他們公布是朕的意思,讓他去聽聽這張天如到底想對他說什么。”
呂琦馬上點頭答應道:“請陛下放心,臣一定會處理好這件事的。不過這些四海公司的普通董事們上躥下跳的,是不是要給他們一些告誡,讓他們好安心替陛下做事?”
朱由檢沉默了一會后,擺了擺手說道:“算了吧,四海貿易公司畢竟是個合伙賺錢的地方,不是朕的朝堂,沒必要弄一群死氣沉沉的官僚出來。他們雖然有些私心,但是想要公司獲得更多的盈利這方面,起碼還是值得嘉許的,先由得他們去做吧。
不過范云昇這個人還是可以多關心一些的,給他多一點自主權力,看看他能搞出什么花樣來。日本使團這次來訪的目的打聽出來了嗎?”
看到張溥這一頁終于翻了過去,呂琦心中也算是松了口氣,畢竟張溥歸國的消息他一開始可沒在意,誰想到這位回國不先回家看看親友,反而馬不停蹄的趕路上了京城,這就讓他有些措手不及,開始重頭補充張溥回國后這段時間的資料了。
也是皇帝知道,現在社會調查部和錦衣衛都忙的很,所以對他們漏過了張溥歸國行蹤的事并沒有進行深究,否則呂琦還真不知該如何為自己解釋了。
聽到皇帝轉移了話題后,呂琦便立刻匯報道:“根據我們同日本使團的接觸,和對豐臣千姬府上的監控。社會調查部認為,此次日本使團上京的目的應該有兩個。
第一是迎回豐臣千姬的長子豐臣友哉,以確立豐臣家族的二代核心;第二便是想要仿效我國的改革,推動大阪幕府的內政改革,為此希望能夠獲得我國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