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朱由檢在地圖上的比劃,黃立極很快就把皇帝的話語轉換成了圖上看不到的鐵路虛線。以河南為中心,溝通整個大明的十字型鐵路網,這是一個堪比大運河的浩大工程。
黃立極下意識的便脫口說道:“修建從北京到漢口,加上從三門峽到黃海之濱的鐵路干線,這要花上多少錢啊。”
朱由檢在他身邊看著地圖,口中滿不在乎的說道:“應該是山西那條鐵路的2-3倍,700萬-900萬兩之間吧,最大的麻煩,還是兩座跨越黃河的大橋,和一座跨越漢江的橋梁。”
黃立極的目光從地圖上轉移到皇帝臉上,有些驚訝的問道:“難道工部已經能夠修建跨越黃河的大橋了?”
朱由檢搖了搖了頭,有些不甘心的說道:“根據朕派出的測繪小組對鄭州附近的黃河段進行地質地理測量后,雖然找到了幾處適宜于造橋的位置,但是橋梁的修建長度都要在3公里左右。
根據科學院的幾位院士計算,就算不考慮修建橋梁的材料質量問題,這么一座黃河鐵路大橋最起碼也要花費13000噸熟鐵,6萬立方米以上的高標號混凝土,也就是19000噸水泥。
但是我大明年產生鐵也不過剛剛超過7萬噸,好的熟鐵估計還不到4萬噸,而水泥年產量也就剛剛超過3000噸。
朕天天聽朝堂上那些官員吹噓,說我大明物產豐饒,根本沒必要同那些海外番人進行貿易。還有人說,光是民間冶鐵坊生產的鐵,就已經足夠大明上下使用,恢復遵化、大冶等地的官鐵坊,新建西山、唐山的鐵廠,完全是勞民傷財。
現在倒好,朕想要造上幾座橋梁,方便百姓商旅南北往來,卻連材料都湊不齊。要不是懶得同他們啰嗦,朕還真想拿這些數據去打他們的臉。”
聽著崇禎的抱怨,黃立極異常的驚駭,并不是修建一座黃河鐵路大橋的費用如此驚人,而是崇禎居然早就派人去調查了黃河的水文地質,打算在黃河上面修建橋梁。
他再次把目光轉向了地圖,想著圖上虛幻出來的鐵路網,心中不由想著,這個鐵路網并不是崇禎的臨時起意,而是早就存在他的心里了。
年初開始建設京城和京西鐵路,還有之后的山西鐵路,把孫傳庭調任洛陽修建洛陽到三門峽的道路,原來都是早有預謀啊。
當黃立極把這些線索都聯系起來之后,如同地圖上那座鐵路網,他的心里頓時明白了過來,崇禎派遣許顯純、楊所修去河南查案并搞征地、征糧,并非是他之前說的那樣好聽,為了賑濟陜西災民所以要讓河南縉紳付出一些犧牲。
真正的原因還在于這條鐵路網上啊,京西鐵路完成之后,沿著鐵路沿線的土地頓時就開始值錢了起來。以往向京城販賣蔬菜和醬菜什么的,都是外城或是城墻附近的百姓的權力,像西山、門頭溝這些地方的百姓,是不會想著進城做這些菜市的生意的,因為劃不來。
但是京西鐵路建成之后,原本門頭溝山區的百姓頓時發覺,他們在山中弄到的山貨現在可以很方便的運到城里去,而不用再等到貨郎來低價收購了。
像門頭溝的東山梨,果肉細膩,酸甜適口,風味獨特,但是想要挑去京城那要費老大勁了,而要是用駱駝或是馬車運輸,又很容易在路上顛爛。因此雖然有好梨,也只能解解自家的嘴饞。
但是現在有了行駛平穩且快速的鐵路之后,一筐梨運到京城能抵得上他們半年的收成,這主要是京城百姓人口眾多而水果數量不足的緣故。這時代的勛貴之家大部分的消費都來自自家在鄉下的莊園,但是京城內住著超過70萬人口,能夠在京畿附近擁有莊園的畢竟還是少數。
因此大部分人還是要在市場上進行消費,糧食和大部分日用品以往都來自于南方,也叫南貨。而蔬菜來自城郊,但是生鮮水果這種難以保存的副食品,就比較少有了。
當京西鐵路開通之后,很多嗅覺敏銳的商人和官員立刻便意識到。鐵路并不僅僅是一條路,它的出現完全改變了鐵路附近地區百姓的生活。如果他們在鐵路附近購買田地種植棉花或是糧食,光是運費就比那些不通鐵路的地區省下了十分之七,這可是很誘人的收益了。
更別提那些之前投資門頭溝煤礦及鐵廠、水泥廠的股東們,這條鐵路給他們帶來的收益更是遠遠超過了那些種地的地主。
如果以前每天從門頭溝運到京城的貨物是一,那么現在一天能運到京城的貨物量就是三十。也就是說,現在京西鐵路每日運到京城的貨物量,就能抵的上過去的一個月。如果產能跟的上去,門頭溝各工礦業半個月就能完成過去一年的產值,然而很可惜,現在還做不到。
但是當鐵路建成之后,投資工礦業的優渥前景,已然被不少人看在了眼中。只要開通了鐵路,就等于開發了一個金礦的思想,已經隱隱出現在了眾人的腦海之中。
在黃立極看來,朱由檢隨意畫的這個十字,就等于在河南開發了兩條金光閃閃的大道。如果不先把這些河南縉紳打壓下去,修建這兩條鐵路的好處未必能夠落在皇帝和朝廷手上,最終不過是替那些河南縉紳們當了一次苦力。
黃立極在心中衡量了許久,終于輕輕的問道:“陛下,700余萬兩不是一個小數目,國庫是肯定拿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