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的資本化過程中,過去一個士紳家族一百年的積累,現在也許只要十年,甚至更短的時間就能落入自己的口袋,試問這樣的狀況下誰還會在乎舊士紳們損失的那點利益呢?在某些程度上而,大明的官僚集團和士紳地主之間的利益,已經不再是過去那種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了。
今年的這場大災害對于大明來說的確是一個莫大的危機,但是在危機的背后卻無疑又存在著莫大的機遇。光是一個鑄幣法案的實施,就為朝廷創造出了巨量的貨幣來源,而在決定這些貨幣的使用上,也就意味著各個官僚集團對于這筆巨大財富的分割權益。
這些貨幣不管是用于賑災,投建工程,興辦工廠,還是用來訂購貨物,都代表著有許多利潤將會落入這些官員或是他們背后支持者的口袋中。在這樣龐大的利益面前,試圖束縛朝廷手腳的舊士紳們,首要面對的就是這些精英官僚們的打壓。
而要保證這些海量的財富能夠按照朝廷的意志流動起來,就要確保地方上的社會穩定。于是解決這次大明所面臨的災荒,也就成為了這些官員們的共識。在這樣迫切的要求下,這些有損于士紳利益的政策,終于獲得了大部分官員們的認同。
但是接下來對于這些利益的分配,卻成為了當日會議中最為激烈的對抗。對于這一點,就連崇禎也有些束手無策。這種利益上的爭奪,不僅僅在于各部門對于賑災資源的爭奪,更重要的是代表各地的官員對于賑災資源的搶奪。
畢竟這些受災地區的士紳并不都像山西士紳這樣富有的,這些年來憑借的同蒙古諸部的邊貿和對于河套地區的開發,山西的錢糧救濟本省是沒什么問題的。但是如陜西、河南等地,就算是平常年景,百姓也還需要食用野菜度日,更何況是這樣的大荒之年了。
因此想要依靠從各地士紳手中收繳錢糧來賑濟全國災民,這顯然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任務。在場的官員雖然認同了,想要度過眼下這場災荒,就必須讓各地士紳吐出一部分利益出來,但是他們卻也沒想過要把天下士紳搞的傾家蕩產。
于是,包括首輔錢謙益在內的大多數官員都堅持了兩點,一是以三月國務會議制定的賑災最低目標為考量,先確保兩京、河南及三吳之地的社會穩定,陜西和山東不妨先放一放。二便是各地士紳上繳的錢糧應當盡量用于省內的賑災,而不是挪用到外地去。
郭允厚、畢自嚴、夏允彝等官員則表示反對,認為賑災不能以鄰為壑,陜西、山東等地的災民同樣也是大明百姓,不能夠厚此薄彼。此外賑災行動是一個全國統籌的行動,如果現在把各省的錢糧都固定在省內,那么朝廷如何調度統籌以應對最壞的局面呢?
就在雙方的爭吵日趨激烈時,負責戶部糧食局的笪繼良突然出列向崇禎請求道:“陛下,臣有些不同的看法想要呈報。”
原本被眾人吵的頭昏腦漲的朱由檢終于收斂了快要抑制不住的怒氣,對著他點了點頭說道:“準。”
殿內的眾人頓時安靜了下來,看著笪繼良,想知道這位究竟要說些什么。“…臣以為各位大人的爭議方向出現了偏差。今日會議討論的是如何對各地災區進行賑災,而不是研討如何向各地劃撥賑災的錢糧。
陜西、河南、山東、兩京和三吳之地,這些地區的富裕程度和受災狀況不一,這些地方上的災民能夠自救的手段也同樣不盡相同,怎么能夠一概而論呢?光討論以工代賑,或是朝廷撥款放糧賑災,事實上并不能把錢糧分配給最需要的地方,也無法最有效率的利用朝廷手中的資源,臣以為是不妥當的。”
聽到這里,朱由檢終于生起了幾分興趣,他坐直了身體,向著笪繼良發問道:“那么照你看,朝廷應該如何分配錢糧去賑災?各地的災區又該如何自救呢?”
笪繼良深呼吸了一口氣后說道:“臣以三吳之地的災情舉例,今年環太湖之地皆有旱情,三吳之地更是先旱后雨,在上月遭遇了暴雨之災,導致地方上的米價大漲。但臣并不認為,這是該地區田地糧食歉收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