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有救了!”“我們有救了!”“真是青天大老爺啊。”“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徽商總會真是大救星啊!”“我們要為阮會長立生祠。”“活菩薩,活菩薩啊!”人群沸騰了,徹底的沸騰了。發生在總店門口的這一幕飛速向外圍傳播,整個應天府的老百姓一個上午就知道了,徽商總會的數家糧店開始同時發放紅色號頭,買到糧食的人會由伙計在號頭上標注一個日期,等于今天已經用此號頭買到了一石糧食。而前期手握糧票的人,各店的掌柜都答應他們優先兌換,也就是先將手中的糧票全部花出去,然后再去領紅色號頭。一傳十,十傳百,每個徽商總會糧店的門口都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看見前面的人拿著糧食喜笑顏開的走了,后面的民眾心里也有了底,沒有人再亂糟糟地往前擠,而是一個個排好了隊,在伙計們的指揮下秩序井然的買糧,反正掌柜說了,若是今天沒有領到號頭的,明天還可以來領,只要帶上官府加印的戶帖前來登記即可,因為人群中肯定會有人重復領,所以帶上官府登記的戶帖,按照住址進行分類后,很容易就能查到此人有沒有領過號頭。
一個正在領號頭的老者問阮杰道:“阮掌柜,老夫想問問,徽商總會家大業大是不錯,老夫也知道徽商總會很有實力,可是現在兩家是什么樣子大家心里都有數,說句不該說的話,徽商總會不趁此機會撈一把,用這個糧價來售賣,難道真的不會虧本嗎?”這句話倒是問出了大家的心聲,整個南直隸的糧價市場都已經亂成了一鍋粥,憑什么他們徽商總會就有這個本事用一兩銀子的價格進行售糧,難道他們不需要成本嗎?這老人也算是有見識之人,別的不說,光是應天府加上周邊幾個府的人口就至少達到五百到七百萬人,其中一半多是農民,農民雖然不需要買糧,但是如今糧食市場已經變成這個樣子,他們早就虧到了姥姥家,秋糧收獲的時候,收糧的人用正常的價格去收了糧食,哪里知道糧食價格立刻迎來上漲,現在正是春耕的時候,糧食還沒有收獲,當時因為糧價上漲,很多農民沒有想到后續事情的發展,趁著高價的時候售出了不少口糧,想要挽回損失,沒想到糧價居高不下,現在他們吃光了手里的口糧,也需要到城里來買糧食,如果徽商總會此時還要從農民手里拿存貨,那么成本價將會是一個天文數字,他們還用一兩銀子的價格售出,實在是讓人想不通。
阮杰是個聰明人,他當然不能將真實的情況告訴這些民眾,其實若是有心人應該已經看出來了,他們發售的糧食品種繁多,有的根本不可能是江南地區的產物,雖然這些民眾猜不出來糧食是從哪里來的,但是很明顯,渠道肯定不在江南。不過這時候正是給新軍和徽商總會形象加分的時候,阮杰立刻提高嗓音道:“老人家,你問的好啊,按說以現在的糧食價格,我們若是從農民手上收購糧食填充庫存,那么成本一定是非常夸張的數字,若是以一兩銀子的價格進行售賣,我們恐怕虧的連姥姥家都認不得了。但是我們并不是從民眾手上收的糧食,諸位之中若是有懂行的就可以看出來,我們出售的糧食品種繁多,很多米粒長得都不一樣,甚至同一個人買的十石糧食當中也可能會出現兩三個品種,如此雜亂的原因是因為,我們的糧食渠道來源不一般。”
購買糧食的人群當中除了真的需要糧食的民眾以外,當然還有別有用心的人,比如復社的探子,這些有心人聽到了阮杰的話,有個人立刻站出來道:“敢問掌柜,怎么個不一般法。”阮杰看了看此人,呵呵,如此等不及,隔著老遠都豎起耳朵聽自己講話,好,今天就趁此機會提升總會和新軍的形象。其實阮杰方才的話并沒有騙大家,他們糧食的來源渠道確實多,所以才造成了品種多,有臺島的稻米、呂宋島的稻米、琉球稻米、高麗稻米,甚至還有倭國稻米,這些地方的稻米各不相同,所以阮杰說的是實話。只不過這話還有后半句沒說出來,當然也不可能說出來。阮杰走到人群面前道:“剛才這位老先生和年輕先生問得好,相信大家心里應該也有相同的疑問,但是答案卻非常簡單。我們的貨源來自青弋軍和總會。”
“青弋軍?新軍?大都督那里?”人群中響起了一片疑問的聲音。阮杰點點頭道:“諸位說的不錯,當糧食危機爆發之后,大都督作為中軍都督府最高長官,朝廷親封的遼國公,一向是憂國憂民,所以為了平抑糧價,解大家的燃眉之急,大都督和我們阮會長商議之后,一方面阮會長拿出徽商總會積存的庫糧,全部拿到市面上銷售,另一方面,大都督將新軍將士的軍糧全部拿出來交給了我們進行售賣,總結出來就是四個字,軍倉放糧。”
“軍糧?軍糧?咱們吃的是軍糧?”人群中又響起了一片嗡嗡聲,顯然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議,怪不得徽商總會還能用一兩銀子的價格進行售糧,原來是他們進貨的貨源不一般。老人用有些顫抖的聲音說道:“可是,阮掌柜,若是大都督拿出軍糧來平抑糧價,那么新軍的將士們怎么辦,他們豈不是要餓肚子了,如今大明什么局勢大家都知道,正是用兵的時候,咱們吃了軍糧,難道要將士們餓肚子上戰場打仗嗎?”“這。”人群中響起了猶豫之聲,這些年新軍在大明的表現人人皆知,應天府緊鄰太平府,新軍是什么狀態這些民眾更是清楚,甚至在應天府謀生的很多人也是從江南十府過來的,當然對新軍非常了解,誰不知道新軍是大英雄,打流賊打建虜,要是沒有新軍,大明還不知道要亂成什么樣子,現在為了民眾,新軍竟然連軍糧都貢獻出來了,那將士們怎么辦,他們吃什么?
阮杰緩緩道:“諸位父老鄉親,其實在到應天府之前,大都督就已經接見過我和幾位大掌柜,大都督的原話是,新軍一向是以軍民魚水情為行事準則,軍隊是魚而民眾是水,若是不能救民眾于水火,那么新軍便失去了賴以生存的環境,即便是將士們餓肚子,也不能讓老百姓餓肚子,如果老百姓都餓死了,都被逼得造反了,那么新軍又去保護誰?新軍存在的意義又是什么?軍糧沒有了,還可以想辦法去弄,因為軍隊是一個整體,擁有巨大的影響力,可是若老百姓沒有糧食了,作為一個個個體,他們又有什么辦法去給自己和自己背后的家庭去弄到糧食呢?所以,開倉放軍糧,勢在必行。”
“大都督體恤民情,新軍將士好樣的。”老者呼喊著,率先跪下,他的舉動帶動了所有的人,所有人呼啦啦跪倒,他們打心眼里感激新軍,不知道用什么方法來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雖然大都督和新軍將士看不見,但是百姓的心靈是淳樸的,他們只能用這種跪謝的方法來抒發自己內心的情感。不知道誰在人群中喊了一聲,“新軍萬歲!”這明顯是過格的話語,普天之下只有皇帝才能被稱為萬歲,其他人哪里還有資格享用這個稱呼,可是民眾們好像并沒有覺得有什么不妥,他們跟在后面一個個振臂高呼,“新軍萬歲!新軍萬歲!新軍萬歲!”整個應天府響起了震天的喊聲,每個街道都有無數的百姓自發跪下,若不是新軍放糧,他們可能真的要餓死在繁華的南京城中了。
“什么他娘的軍糧,他劉毅是傻子嗎?自己的軍隊餓肚子,然后把口糧全部讓給老百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一定是有了什么渠道,發動力量,發動力量,一定要將他的渠道找出來,掐斷,是誰這么大膽,這個時候跟閣老作對,跟復社作對,跟天下士紳作對,跟劉毅攪合在一起,一定要查出來!”應天府一處宅院內,街上的動靜早就被宅院里的人聽得一清二楚,這里是張溥的一個秘密據點,他一直在城內坐鎮指揮,聽見聲音后,他派出仆從去打探怎么回事,沒想到竟然帶回來這樣的消息,他忍不住發狂了,經營了這么久的計劃,難道徽商總會真的有回天之力?這怎么可能,要知道,他們可是已經壓上了全部身家,甚至都不惜找徽商總會的柜坊貸款,抵押了自己的房產地契,這才換取了大量的白銀投入進去,他徽商總會居然還真有大量糧食儲備嗎?他不敢相信,對方到底有什么神通。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