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華東看著薛宛五官皺在一起像包子一樣的臉低低悶笑出聲來。
這樣日子一直吵吵鬧鬧過了很多年,每次都以蔣華東機智應答、薛宛氣得躺在床上不給他被子蓋他嬉皮笑臉貼上來摟她而落幕,一眨眼就到了蔣升平上高中。
薛宛照鏡子總覺得眼角皺紋越來越多,原先還能藏得住,現在不管撲上多重的脂粉都顯露無遺,尤其笑的時候,細碎而繁多。
蔣華東這天下班回來進到臥室就看見薛宛坐在梳妝臺前托著腮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什么。
他一邊解著西服扣子一邊朝她走過去,站在她身后從鏡子里看她臉說,“怎么了。”
薛宛嚇一跳,她轉身就炸毛了,“你嚇著我了!”
蔣華東嗯了一聲,“看來沒怎么,只是更年期。”
薛宛垂著頭,剛想撅嘴,忽然發現自己這把年紀做這個動作太惡心了,可她被蔣華東寵了一輩子,四十歲還像小女孩一樣,有人問薛宛這一生最擅長什么,她一定不假思索說,“和蔣華東撒嬌。”
女人不得不獨立,是因為沒有男人無限度呵護,只能依靠自己變得強大去生存和適應法則,而薛宛有漫長一生去無理取鬧,去嬌縱任性,做一個滿臉皺紋的老公主,只因她是蔣華東的妻子。
她語氣很低落說,“我老了。”
蔣華東用手指溫柔捏住她下頷,“這世上歲歲年年人不同,誰也不會一直年輕。女人老不可怕,可怕是年輕沒有人疼愛,那也只能孤芳自賞,并無意義。”
薛宛迫不及待問他,“那我老了,你還會疼我嗎。”
蔣華東嗯了一聲,“永遠都會。”
這樣的話還問什么,數十年如一日,疼她成了他的習慣,雖然他沉默寡,不喜歡和她呱唧呱唧像炒蛤蟆似的聊天,但對她總是百依百順,聽計從,就算讓他對她不好,他也做不到。
薛宛扯著蔣升平下來吃飯,他垂頭喪氣,帥氣的臉上有失落有煩悶,蔣華東正拿筷子扒拉著那幾道菜,尋摸一下有沒有能吃的,蔣升平靠著餐廳的雕花玻璃掃了一眼那桌子菜,“我沒有胃口,心情不好。”
蔣華東夾住一塊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張開嘴咬了一半,一邊咀嚼一邊不經意問,“因為什么心情不好。”
薛宛在旁邊說,“橙橙不理他,過幾天就好了,女孩子耍點小性子。”
蔣華東蹙眉看著蔣升平,“你自己不高興,還說出來讓你母親跟著擔憂是嗎。”
蔣升平抿著嘴唇,站得筆直不敢說話,他最怕蔣華東,他是真嚴厲,從小他都是他們驕傲,唯一一次初中逃課給程橙橙排隊去搶周杰倫的簽名專輯,還和一個高中生打起來了,滾在街上鼻青臉腫,鬧得警察都趕到現場,蔣華東把他從警局領回來后用藤鞭抽他,把校服都打破了,后背七八條紅痕,皮肉夾雜著鮮血都翻開了,給薛宛心疼得差點背過氣去,和蔣華東分居了一個星期。
蔣升平那一次就記住了,再不敢犯一丁點錯誤,才有了今天的成績。
“你母親在剛生了你不多久流產過一次,當時大夫說非常危險,本來就不該有,手術時險些下了病危,撿回來這條命郁郁寡歡了好一陣,以后不管什么事,都不要讓她操心,你作為一個男人,要自己擔當,自己解決不了的,還有臉表現出來讓父母為你憂心嗎。”
蔣升平垂下頭,薛宛從餐桌上站起來,推了蔣華東一下,“吃東西堵不住你的嘴,你當父親的操勞是應該的。”
蔣華東面無表情,目光有些涼盯著蔣升平,“男人喜怒不能形于色,感情事業都是一樣,更不能暴露自己軟肋,現在社會任何職業都有競爭,同行就是你在這個領域中的敵人,你要讓對方清楚你的弱點,從而活活捏死你嗎?為了兒女情長就垮成這副德行,你是不是我兒子。”
薛宛掐腰瞪他,“干什么,質疑我給你戴綠帽子啊,不是你兒子是誰的,隔壁老李呀?”
蔣華東頭疼,“我就這么一說…”
蔣相思剛剛換了一件非常漂亮的連衣裙從樓上下來,正好聽到了蔣華東那句流產的事,她扒著樓梯看著他說,“爸爸你還有臉說弟弟,他才十六歲,那你當初都四十六了,竟然不知道這世上有東西叫避孕套嗎?你為什么明知危險還讓媽媽懷孕?你們男人在欲望面前能不能考慮一下我們女人?爽的同時保證安全好不好。”
蔣華東:“……”
蔣華東眉骨突突直跳,“你們女人?你什么時候成了女人?”
蔣相思暗叫不妙,咧了咧嘴轉身要跑,蔣華東“啪”一聲把筷子放在桌上,臉色格外陰沉,蔣相思一邊撓臉一邊嘿嘿笑著走下來,小心翼翼試探著靠近蔣華東,“哎呦~老蔣你這人真是的,這么開不起玩笑。”
她挺了挺胸,“36c啊,這還不算女人,我比我媽都大呢。”
蔣華東哭笑不得避開蔣相思的胸,將目光落在她臉上,“都二十三了也不知道害臊。這種私密事怎么能掛在嘴邊和誰都說。”
蔣相思一邊和蔣華東打哈哈一邊朝蔣升平使了一個眼色,他當然明白姐姐意思,照父親這樣的脾氣,估計一會兒又要挨打,最好的結果也是罰站一個小時,他立刻心領神會眨了眨眼,轉身溜邊跑了出去。
蔣升平跑出墨園攔了輛車,司機問他去哪里,他望著窗外想了想,眼前浮現出程橙橙那葡萄珠一樣的大眼睛,臉上有點忍不住泛紅,“去梅江街15號,程家莊園門口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