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升將硬盤插進電腦內,我們三個人圍在四周看著屏幕播放出的相片和極其短暫的視頻,這份硬盤有三分備份,最早的時間是在十三年前,分別每隔五年就會拷貝一份新的一模一樣的內容,都是沈張和一些手下還有交易對象在碼頭倉庫以及一些隱秘地方的實錄,最后有一張是沈張抱著當時還只有幾歲的小女兒沈寧姒的大合照,很多陌生人,在人群中我看到了蔣華東,他那時候大約只有二十歲出頭,非常的帥氣筆挺,穿著潔白襯衣,打了一個寶藍色領結,站在沈張后方,眼神明亮煞氣逼人,怪不得沈張那樣看重他,雖然十幾年前的蔣華東并沒有現在的地位和城府,可那股精神的樣子就非常過人。
顧升瀏覽一遍后關上電腦取出硬盤,笑著說,“蔣華東還真是深謀遠慮,十幾年前就留下了沈張犯罪證據,這些足夠打垮他背后的組織。”
“那怎樣給他呢。”我有些著急說,“連單獨見他都很難。”
顧升眼睛里閃過一抹精光,“我有法子。”
第二天上午,顧升這邊的手下到賓館來找他,提出要他到電玩城去解決些事宜,他不放心單獨留下我在賓館,怕沈老會派人將我帶走,軟禁我,威脅蔣華東更加忠誠為他辦事,而如果我隨時都跟在他身邊,沈老礙于顧升在港城的地位,一定不敢輕舉妄動再多一個敵情。
我們坐上車內經過一家餐廳時,我看到了正好進門的蔣華東,他只身一人,沒有帶保鏢隨從,腳步非常急促,在推開門時沒有著急立刻進去,而是四下打探了一下,確定沒有明顯可疑的人跟隨后,他才飛快一閃而入。
我對顧升說了這一幕,他蹙眉想了一下,“過去看看也好。餐廳誰都可以去,就算被沈老的人發現我們在同一家,他也不能懷疑什么,我也正好可以將這個硬盤給他,再問問他是否需要我幫助什么。”
我非常感激望著他,他主動打消我的負罪感,一邊牽著我下車一邊對我說,“我幫助他和任何人任何事都無關,只是單純敬佩他,他可以為了自己的責任向我跪下,這樣的氣度并非任何男人都有,不是只有女人才矯情,男人同樣如此,男人都會認為膝蓋不可以向同性彎曲,這會非常丟人。但其實,在很多特定情況下,那一跪才是男人。我們都很真性情,遇到自己敬佩欣賞的人,不管本身關系是處在什么尷尬位置,都可以不計較一切去伸出援手,而且幫助他對我沒什么壞處,多這樣一個朋友,我以后惹了麻煩他也總會記我一個人情。”
我點頭說,“一定,我會提醒他,他還欠你一個人情。”
顧升似笑非笑以玩笑語氣對我說,“那這個人情,用你償還怎樣。”
我一愣,他立刻又恢復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逗你,我喜歡看你特別認真還帶著驚慌的樣子,真有趣。”
前臺小姐問我們是否到餐飲部用餐,顧升發揮個人魅力對她笑著說,“可以參觀一下嗎。”
前臺小姐有些愣怔說,“如果有預定,就不需要登記,如果沒有的話,您進去請留下名字,參觀也可以,但我們也要求保底消費。”
顧升走過去,將右手撐在桌上,非常溫柔的望著她,語氣低沉說,“我也不可以例外嗎。美女。”
前臺小姐在他的攻勢下瞬間臉紅,她點了點頭,顧升朝她打了一個飛吻,然后拉著我的手直接走入二樓,一個包房一個包房的尋找。
我非常震驚對他說,“你這張臉挺值錢,連規章制度都能抹掉。”
顧升很臭屁摸了摸自己的發型,“還好。其實我也很苦惱。”
我:“……”
我和顧升在二樓拐彎處極其隱蔽的一個普通雅間內找到了蔣華東,他不是自己,而是和兩個中年男人,都在五十歲左右,一身浩然正氣,非常的嚴肅。
蔣華東說,“我來的路上,故意把手機丟在了車上沒有帶在身邊,手機內植入芯片,可以對我進行定位,回去后沈張如果問起,我有話應付他。而我在這個餐廳用餐,他們不會懷疑什么,但這樣借口我只能用一次,所以今天是我惟一一次可以和你們接觸,而且只有最多半個小時。”
其中一個男人說,“沈張在這邊勢力人脈很廣,我們警方盯住他很久,但苦于沒有確切證據,很奇怪是,我們分明做了萬全準備,可他仍舊能在每一次我們出動前就將痕跡抹掉,我們趕到時,什么都沒有了,我們也不是沒懷疑到自己人這里,在編制內的警方數以萬計,每個人都有正規途徑考核進入,所以不能憑直覺去懷疑,根本無從調查。有過幾次撲空的經驗,為了不要逼他跳墻,我們也不再追蹤那么緊。他便更加放肆,我們也不是沒想過招安他手下心腹,可是如果沒有十足把握,這個行動就不可以貿然去做,以免打草驚蛇,警方要顧及無辜群眾,還有一些企業建筑和國家所有物,這些人一旦急了,都是亡命徒,很有可能是大范圍的行動,所以我們覺得很棘手。”
蔣華東嗯了一聲,“沈張書房內暗格的鑰匙我已經拿到手,他小女兒因為有把柄在我手中,對我惟命是從,沈張手上的人命大約有十幾條,尸體被家屬認領,拿到一筆并不多的撫恤金,礙于沈張身份和地位,這些平凡人敢怒不敢,他走私販賣很多違禁的東西,偷稅漏稅多達過億。這些都有詳細標注,他這個人雖然謹慎多疑,但有個習慣卻始終無法改掉,就是做完一件事必須要記錄,而這些全部在我手中。”
蔣華東說完后拿出一沓照片,“這是我拍攝下的原件,那些我不能動,一旦他發現不見,他第一個懷疑的人就是我。另外我還有一枚硬盤,記錄了從我跟隨他開始的一些內幕,但現在我不能拿出來,因為我在沈張身邊,隨時有被他發現我背叛投誠的可能,我需要握在自己手中,必要時拿出來保護自己。等我完全脫離出找你們匯合,我會如數上交。”
兩名男子接過后互相交換著看了看,都非常驚喜說,“這個組織為非作歹,這么多年都橫行霸道,對于我們而也是一種工作上的失誤,不過有了這些關鍵的物證,他們猖狂不了多久。剩下你要做的就是在他身邊繼續留意他的一些隱秘情況,將他在肅城生意,和南三角所有港口國道進出貨物的時間摸清。我猜也許不固定,他為了分散干擾警方注意力,即使定好的時間,放出消息后一定會偷偷再改掉,你需要密切關注,將真實情況透露給我們,想盡一切辦法。”
一名男人遞過來一部很小的很落伍的手機,“這個你拿著,沈張現在利用你,他總不會讓手下對你進行搜身。你藏好,睡覺時也要提起精神,不要睡熟,有消息發信息給我,這里有干擾信號的一種電子設施,可以阻亂定位芯片和監聽系統,沈張的東西再先進,在我們警方專門打擊罪犯的設備面前,也是遜色的。”
蔣華東接過后,用白色方帕裹住,塞進褲子的口袋內,他端起茶杯為對方和自己斟了茶,然后喝了一口說,“我和沈張之間關系非常微妙,十幾年前,我是他手下古惑仔,這個稱呼你們不陌生。十幾年后的今天,我出于保護自己妻兒,不得已放棄原本身份,制造我死亡假象,再次投到他麾下,為他做違法的事,但我只是假面迎合,一切都為了保護我想要保護的人。但我清楚這一行再走下去,我會尸骨無存,我想要保護的人無法再保護,我害怕這一點。”
對面那個男人笑著說,“無所不能的蔣華東,讓警方頭疼的地下圈子大佬,竟然是因為一個女人,真是有意思。”
蔣華東并不覺得難堪,而是眉目中帶著非常向往的溫柔說,“她非常特別,比她漂亮的女人有很多,比她身材好的比她更聰明識大體的,比她家世好身份高貴的,太多了,她只是非常平凡的一個女人,我喜歡她也覺得很奇怪,最初我發覺自己內心不平靜時,我也覺得很好笑,但感情是沒有道理可,如果我會因為她某一點而喜歡,那就是圖謀的一個利益,這不是真正的感情,也不會值得我割舍這么多,也要保護。真正的感情,就是難得糊涂,毫無章法。”
那兩名男人對視一眼后說,“看來再冷血的人,也只是迫不得已為了維護身份地位而做的假象,越是看似冷血的人,越渴望安穩。你選擇投誠我們,是正確的,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保住你安全同時,將沈張這個橫行霸道南三角三十余年的惡性團伙組織一網打盡。到時候你是立大功的人,功過相抵我不敢保證,最起碼這樣的大忙,足以為你減刑很多,再找點門路疏通一下,貢獻點你的錢財為社會做點慈善,用不了三年五年就可以自由,和你妻兒團聚。你依然是宏揚了不起的執行官,擁有非常正經清白的身份,一切都會過去,你還是活在眾人矚目的地方,能夠給你妻兒建立一堵永恒的保護墻,這是我們警方對你這個迷途知返人的承諾。”
蔣華東聽后望著杯內的水長長松了口氣,“好,我等待你們勝利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