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未落好大一條藏獒從門外甩著尾巴進來,薛宛炸毛了,小玉璽也嚷,蔣華東被兩個女人吵得頭疼,黑著一張臉被趕出了房間。
古樺站在走廊上等候,見到蔣華東后一臉激動,“蔣總,您終于回來了,街道您電話都覺得不真實,親眼見到這顆心才踏實,您怎么沒有通知我去接您?”
蔣華東完全沒聽進去下屬的話,只是很沉重說,“沒有必要。”他心不在焉回頭看了看房間,心里在想小玉璽難道不喜歡那只狗嗎。
古樺這時問,“蔣總,您看那只藏獒看家護院還可以嗎?那是純種的食肉狗,非常兇猛,但對主人還是比較溫順。”
蔣華東一愣,“看家護院?不是陪小玉璽玩的寵物嗎。”
古樺:“……”
不解風情的男人,脾氣很冷,又不懂討好,古樺對于蔣華東得到女兒承認的這條萬份艱難的道路,只能選擇默默祈福。
薛宛好說歹說將小玉璽哄上了車,蔣華東和她說話她也不理,兩只小手抱在胸前,一副小大人模樣。
親眼看著她進入幼兒園后,心情有些低落的蔣華東與古樺一路直奔宏揚。
他的出現掀起了不小轟動,之前消息隱瞞非常好,一點風聲都沒走漏,他無異于是從天而降,瞬間便傳得滿城風雨。
程毓璟在辦公室內見到他那一刻,都還覺得像是做夢,他笑著說,“你回來了,我也解放了。這三年,我是宏揚程氏兩邊跑,都熬瘦了一圈。”
蔣華東主動和他握了手,又和他短暫寒暄幾句,便直接往會議室去,股東聽到風聲正在四下張望,見他推門而入的霎那,紛紛愣住。
幾年沒見,蔣華東的銳氣和風度并沒有減去半分,反而更加沉穩端莊,讓人肅然起敬。他仍舊喜歡穿黑色西服,邁著非常重的步子,距離很遠就能感覺到那一股戾氣。就像是掌控世界的王者,讓所有人在他面前連大氣都不敢喘。
蔣華東笑著坐在上首位置,古樺為他擺好一杯茶,拉開椅子坐在右側位置,他端起后慢條斯理飲了一口,然后靠在椅背上掃視一圈眾人的臉,“怎么,對我陌生了嗎,那我來鄭重介紹一下。我是蔣華東,三年半前,我有雙重身份,地下圈子組織頭目,和宏揚總裁,三年半后的今天,我洗去了我身上陰暗的過往,仍然有兩個身份,宏揚總裁,和一位女人的丈夫,一個女兒的父親。這段時間我的去處我想諸位都清楚,但今天我回來了,我還是那個不可一世的蔣華東,對我不喜歡的我厭棄的不惜一切代價踩在腳下,眼睛里同樣不允許摻雜半點欺騙和不忠,也可以將任何我想要的收入囊中。”
程毓璟將宏揚三年來全部的收支報表和項目合作文案都交到他面前,然后起身向所有股東鞠躬致謝,“我在宏揚集團,任職代理總裁這幾年,承蒙諸位的協助和包容,風雨兼程走到今天,我自認為也應該算是不負眾望。其實我很早之前就覺得疲憊,但由于我肩負重托,又曾得到蔣總恩惠和幫助,所以一直堅持到現在。如今蔣總回來,我也該物歸原主,我非常希望看到在蔣總的帶領下,宏揚集團在未來的商界版圖上,可以越來越廣。我也非常愿意為程氏爭取與宏揚的合作機會。”
離開會議室后,整整一天蔣華東的辦公室幾乎被所有高層擠滿,他們臉上全都掛著非常歡喜的笑容,各自表達衷心和對公司的貢獻,說得像是一首詩般華麗。
蔣華東并沒有深究每個人的真假,而是自始至終都對每個人的精彩講演回報以微笑。
直到他們全都散去,蔣華東才翻開攤在桌上的文件,他用最快速度瀏覽完后對古樺說,“程氏在某些領域也要依附宏揚,所以我很信任他替我打理宏揚期間盡心盡力,至于公司其他方面,有什么問題嗎。”
古樺說,“由于程總管理宏揚是薛小姐懷著小姐時的提議和任命,所以股東沒人敢提出異議,但這幾年,表面上風平浪靜,可實際也都各懷鬼胎,私下勾結黨拉幫結派,彼此都有歧義,很多重大項目因為部分股東的在利益上的畏縮,都失之交臂,程總非常的有謀略,也很會用手段壓制這些人,但具體肅清,還需要蔣總緩慢進行。”
蔣華東嗯了一聲,他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么,“裴岸南是你送走的嗎,這幾年都沒消息?”
古樺點點頭,“顧升掩護我送他離開的,但警方沒有證據,所以并不能對我和他進行追究,而我只是送南哥離開機場,他具體的下落我也不清楚,警方找了這么久,都沒有找到下落,所以我懷疑——”
蔣華東心里一沉,他按住桌子邊緣,“不要胡亂猜測。你也去暗中派人尋找,那些原先跟著我做事的,沒有走凈的,都召集回來,在宏揚組織一個部門,專門替我做一些明面上不方便的事,但千萬要干凈,我不會再做曾經那些見不得光的生意。”
古樺點點頭,他看了一眼腕表說,“您早晨離開墨園時,對薛小姐提到今晚接小姐放學。”
蔣華東一愣,他還真的忙忘了。
于是他讓古樺幾乎把車開飛了,到達幼兒園門口時,總算沒有遲到,剛剛趕上開門放學。他推門下去,站在最醒目的位置,一眼看到走在最前面粉雕玉琢的小玉璽,她也看到了他,臉上表情微微遲疑了一下,但也非常順從走到他面前,蔣華東剛要和她說話,她卻一閃身,從旁邊走過去了。
蔣華東:“……”
古樺坐在車內緩慢開著跟隨他們,小玉璽在前面背著一個流氓兔的小書包,蔣華東抿著嘴唇在后面跟著,她忽然頓住步子,背著兩只小胖手一臉嚴肅回頭看他,“你跟著我干什么?”
蔣華東也同樣很嚴肅說,“接你放學。”
小玉璽撓了撓臉,“我要媽媽,或者顧叔叔。”
蔣華東臉色驟然沉了下來,小玉璽到底還是小孩子,蔣華東這樣的表情嚇得她向后退了兩步,可這份固執遺傳了薛宛,仰著頭死死盯住他。
蔣華東接觸到她像極了自己的眼神,心里莫名柔軟下來,他聲音溫和說,“我是你爸爸,親生的爸爸。”
小玉璽其實知道這是爸爸,可她不愿意認,為什么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高高舉過頭頂看雜耍和動物時,她只能眼巴巴羨慕,她雖然很刁蠻,可也非常柔軟,她不敢要求顧叔叔和任何一個叔叔舉起自己讓她坐在肩膀上,她非常渴望爸爸,她曾偷偷跑進薛宛的房間翻箱倒柜找一張相片,那是她爸爸的照片,可是沒有找到,反而被薛宛以為是淘氣了打她一頓,她死死咬著嘴巴不肯說,那是她最委屈的一刻,為什么她沒有爸爸呢,想看看爸爸長什么樣子有什么錯。
薛宛并不理解她的委屈,因為這世上有很多人都因誤解和沉默而受到傷害,對待最親近的人,這樣方式并不可取,但小玉璽太小了,她只是覺得不想說,想爸爸這件事,會讓她很不好意思。
薛宛在她記事后后不給她看蔣華東的照片,因為她忘記了,她也開始忙著照顧小玉璽,去宏揚和程毓璟整理公司款項,肅清股東余黨,非常的忙碌,而蔣華東已經融于她骨血深處,成為她生命的一部分,她根本不會忘記這個人,所以看與不看,并不影響她的相思和等待。
卻忽略了小玉璽有多么渴望知道,爸爸長什么樣,是不是真的如顧叔叔說的那樣,一個偉大英雄。
小玉璽忽然忍不住想哭,她垂下頭含著眼淚,小手死死揪住裙擺,她非常矮,所以高她很多很多的蔣華東并不能看到她的臉,他等了很久才發現她的小身體在輕顫,他嚇了一跳,蹲下后就看到一張淚流滿面的臉,他心疼的為她擦拭眼淚,“小玉璽,是爸爸不好,可爸爸也沒有辦法,雖然這幾年我沒有陪你,但爸爸發誓,以后什么都沒有你和媽媽重要,爸爸會無條件寵愛你,照顧你,一直到爸爸死去那天,你原諒爸爸好不好。”
小玉璽忽閃兩下顧著眼淚的睫毛,一抽一抽說,“那你還會走嗎。”
蔣華東非常鄭重看著她,“不會了,爸爸發誓,爸爸以后每天都陪著你。”
小玉璽伸出胖胖小手揉了揉眼睛,忽然咧著嘴笑說,“那我就原諒你了,爸爸。”
蔣華東為她擦淚的大掌忽然定格在她眼睛下方,他根本無法形容當小玉璽說“我原諒你了,爸爸。”這一句話時他感動和火熱的心情,心好像都要跳出來,從父母因為家鄉鬧災而去世后,他從沒掉過一滴眼淚,不管是在什么時候,他清楚眼淚解決不了問題,只有讓自己豎起一身刺,筑起厚厚的保護墻,才能讓自己走得更遠站得更高,可這一刻看著女兒那樣可愛的臉,他終究還是沒有忍住,自己都覺得非常丟人,他低下頭用手抹了一下眼睛,通紅的眼眶抱住這嬌小的一團,他驚訝發現女兒好軟,好暖,渾身的奶香味,手感竟然這樣舒適,他將她抱在懷中,很想用力一點,又怕她會疼,就這樣渾身僵硬,這是他第一次抱孩子,真的是他活了四十歲的第一次。
小玉璽也很不習慣,那么多叔叔的懷抱和爸爸的完全不同,她覺得爸爸懷中特別溫暖,就像她最好的朋友小六月說的,爸爸可以保護自己,在他懷里你什么都不用怕,可以放心的呼呼大睡,睡多久你媽媽也不敢叫你起床上學。
于是,小玉璽就相信了。
而蔣華東對于這樣的父女相認時刻,從知道她出生就開始期待,期待了這么多年,他都想好了最充滿父愛的溫柔開場白,可低頭一看,小玉璽在進入他懷抱沒幾分鐘便睡過去了,兩只手勾住他脖子,腦袋軟軟的耷拉著,還從小小的粉唇內流出口水,再也沒有那混世女魔王的高冷。
他不禁覺得很好笑,精心準備的煽情大戲悲壯結束,他擁住她小身體,并沒有坐進車內,而是將她護得非常嚴實,就一直抱著走回了家,他真的好喜歡這個禮物,一刻也不想撒手,他一直漂泊的那顆心,終于在小玉璽身上找到了停靠的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