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啟霆被裴胭媚的哭聲驚醒。

他打開床頭燈，看到伏在自己懷中的女孩淚如雨下，抽泣到渾身顫抖。

“胭胭！”

捧著裴胭媚的臉，他輕輕吻著她臉上的淚，那咸濕苦澀的味道，讓陸啟霆的心也跟著難受。

“做噩夢了嗎？夢到謝奶奶了？”

裴胭媚的眼神迷茫空洞。

她在迷離視線里看著陸啟霆關切的模樣，哽咽說道：“我夢到……謝奶奶抱著盼盼的女兒，她們一起走了。”

夢境那樣真實，即使此刻清醒，謝奶奶的音容笑貌依然在她眼前浮現。

還有那個小小的孩子，集合了謝盼盼與岳瑯的優點，長得像是個瓷娃娃般可愛。

可現在，她們一起去了另外的世界，這一生，都無法團聚。

“夢都是虛妄的，是你過于思念和惦記，才會以為那是她們的靈魂回歸。”

陸啟霆輕輕拍著裴胭媚的后背，聲音有些縹緲。

“我剛得知自己身世時，也總夢到我的親生母親，直到后來，我見過她真實的照片，才知道夢境都是假的。”

夢里的母親長得纖細文靜弱不禁風，可當看到母親的照片時，看到她那張艷若桃李、眉梢含情的嫵媚臉龐，他才知道夢境不過是活著的人臆想出來的。

不過是日有所思而已。

人死如燈滅，這世上哪有什么靈魂入夢？

裴胭媚睜開眼睛看著陸啟霆。

她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嘶聲說道：“我還夢到壯壯了，謝奶奶說她臨走前的遺憾就是沒有見到壯壯，因此，特意去見了他！”

陸啟霆輕輕撫著她的發，隨意問道：“還夢到了什么？”

裴胭媚皺眉回憶著夢境，聲音有些模糊。

“夢到……壯壯在一個寺廟里，與你奶奶在一起，一個幽靜的小院，好多孩子陪伴在他身邊！”

這一瞬間，陸啟霆撫頭發的動作猛然一頓，那雙悠遠的眼睛像是燃燒著火焰，就那么直勾勾盯著裴胭媚的臉。

裴胭媚沒有察覺到陸啟霆的異常。

她像是在自自語，說道：“壯壯被照顧得很好，胖了些，高了些，我很高興。”

陸啟霆已經恢復了正常。

他依然輕輕撫摸著裴胭媚的發，將她攬入自己懷中，讓她的臉頰貼著他的胸膛。

“你不應該難過或者生氣嗎？怎么還高興了？”

裴胭媚說不上為什么。

或許是謝盼盼那無緣面世的孩子，又或許是無辜枉死的謝奶奶，讓她對生命有了新的認識。

曾經以為人生漫長，總有許多的光陰可以揮霍。

可現在，生命脆弱如螻蟻，權位者隨便落下的腳印，就能踩死普通人，卻連一絲水花都沒有，仿佛死去的只是一直螻蟻……

許久，她終于開口。

“只要壯壯能平安健康活著，我就很開心。”

不管陸啟霆如何混賬，可他盡到了父親的責任，用臂膀保護了他們的孩子。

這讓那些恨意無法在裴胭媚心底蔓延擴散，甚至像是接受化療的患者，那些藥物在她體內發揮作用，一點點消滅了叫做恨的病痛。

“有時間，我帶你去看看壯壯？”

陸啟霆摸了摸裴胭媚的臉，聲音格外溫柔。

“我的夢沒有錯對不對？壯壯在你奶奶修行的寺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