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黎溶大為震驚,不可思議地看著葉蘭舟。
“我中計被俘,歷經一番血戰才逃出南疆軍營,然而心脈受創,五臟皆傷,若不是有這一身醫術,當時就死了,哪還有命活著回來?
只是我畢竟是凡人,醫術再怎么高明,終究通不了神,再加上當時手頭沒什么藥材,只有隨身攜帶的幾樣常用藥品,傷勢耽擱的時間太長,治療得太晚,只能勉強保命,但這損耗,終究是彌補不了的。”
葉蘭舟低低絮語,時不時地咳嗽一陣,咳得臉都漲紅了。
黎溶臉色凝重,眉頭緊鎖,半晌沒說出話來。
葉蘭舟抓住他的手臂,懇切地道:“殿下,我起先不敢說實話,是怕南疆將士軍心渙散,大勝之后不敢說,是怕影響大家的心情。如今不敢說,一是怕君上掛懷,二是怕兒女擔心,還請太子殿下為我保密。”
天陰沉沉的,窗戶沒開,熹微的晨光透過明紙,又有屏風擋著,床前的光線并不明亮,灰撲撲的有些陰暗。
葉蘭舟的臉籠在暗影里,加上那一陣陣急促的咳嗽聲和有氣無力的話語,自然而然就多了幾分憔悴。
“蘭舟,你!”黎溶心神大震,怔怔地看著她。
葉蘭舟彎唇笑了笑,眉眼溫和:“我如今這身子,竭力用藥保著,拖個三年五載的問題不大,再往后就不好說了。
殿下昨日問我可愿,呵,殿下待我一向優容有加,恩重如山,我若能報答殿下,自然會傾盡全力。
只是我這命啊!常道‘慧極必傷’,我一個窮山溝溝里出來的村姑,平步青云,扶搖直上,出盡風頭,享盡榮華,到底沒那個福分,長久不得。這短短幾年的榮華富貴,已經耗盡了我的本命。”
古人很吃這一套,動不動就愿意折壽十年二十年,換什么什么的,葉蘭舟這番說辭,別說黎溶,就算是算命先生聽了,都得抹著眼淚夸她高明。
“蘭舟,你切莫灰心喪氣,一定有法子的!你的傷一定能治好的!”
葉蘭舟搖了搖頭,隨即眉頭皺起,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
“其實昨日皇上有一句話說得不全,我的確是大貴之命,可惜福薄。我這命格若是托生在世家大族,將來不是皇后,也得是個貴妃。可惜我出身貧苦,天生就沒這個福分。薄福承不住貴命,終究不得長久。
太子殿下至尊至貴,我若當真入了東宮,貴氣愈漲,福分便愈是承受不住,兩相沖抵,我這條命啊,只怕會更早走到頭。”
黎溶嘴唇輕顫,半晌沒說出話來。
葉蘭舟心想,既然跑路會招災,那gg總行了吧?
就不信她掛了,黎溶還能強娶她不成?bgee.
現在先給他打個預防針,將來等到她掛的那一天,一切才顯得順理成章。
葉蘭舟虛弱無力地道:“我死不打緊,可太子殿下對我恩重如山,若是拖累太子殿下,我便是死了,也難以瞑目。”
瑞懿夫人軍功累累,在軍中威望極高,若是入了東宮,沒撐三年五載就死了,百姓會如何說?軍中會如何說?皇家該如何向天下萬民交代?
半晌,黎溶才怔怔地道:“孤請宗人府負責測算命格八字的官員合過你我的八字,你是朱雀乘風的大貴命格,你我八字相合,你十分旺孤,可你卻……”
葉蘭舟打斷他的話,呵的笑了:“我如今貴為一品夫人,侯爵在身,我的養子兩個封伯一個封侯,遠哥兒、大牛、初八都是我一手帶出來的人,在朝中為官為將,呵,誰敢在明面上得罪我?
宗人府即便是測算出我的命格,又豈敢說實話?太子殿下讓他合你我的八字,這是什么意思,他不明白?他除了說好話,還能說什么?要是說我命不久矣,別說惹惱了我,便是皇上,只怕都容不得他。”
別說葉蘭舟戰功赫赫,即便她是個平平無奇的婦道人家,單只這一身精絕醫術,皇上就巴不得她長命百歲,能保自己、保子孫健康平安,誰要是敢說葉蘭舟活不長,皇帝頭一個讓他活不長。
黎溶是儲君,葉蘭舟的弦外之音,他自然聽得明白,并且深知,她所不虛。
良久,黎溶才黯然問道:“讓你入東宮,當真會折了你的陽壽?”
葉蘭舟苦笑著攤了攤手:“原本也就所剩無幾,折不折的,也沒啥區別。只是我若死在東宮,太子殿下只怕難堵天下悠悠之口。若是累及太子殿下賢名,蘭舟實難心安。”
黎溶再次陷入沉默,眉頭緊鎖,罕見的一臉愁容。
葉蘭舟一看,嚯,這是動搖了。
她靈機一動,趁機暗戳戳地加了把勁。
“我福薄命貴,反倒折了自身,有一法子興許能稍作化解,不知當講不當講?”
“什么法子?你快說!”黎溶連忙追問,目不轉睛地看著葉蘭舟。
“折我福分的,是如今這尊貴的身份。若是能舍了這一身貴氣,興許我還能多活幾年。”
“什么意思?”黎溶蹙了蹙眉,“你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