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德妃抹著眼淚說:“皇上,您可醒了!可把臣妾嚇壞了!孩子們也是膽戰心驚,在外頭跪著求菩薩保佑,都跪整整一天了。皇上,可要傳他進來,讓他見一見您,也好讓孩子們安安心。”
黎銳身子倒也不是特別虛弱,只是悲傷過度,睡了一個長覺,恢復了不少。
想到半個月內,愛妃愛女愛卿相繼去了,他就痛苦得如被凌遲。
德妃見狀,遞了個眼神。
她的大宮女立即出去傳永興王,但永安王和永平王也緊跟著擠進去,宮女想攔,被兩位王爺冷眼一瞪,愣了一愣,他倆就推開宮女,快步跑了進去。
三人前后腳往龍床前一跪,磕頭抹眼淚地表孝心。
“父皇,您終于醒了!兒臣聽說您昏過去了,實在擔心得緊。”
“祖宗保佑,父皇洪福齊天,定會安然無恙。”
“父皇乃是天命所歸,自有上天庇佑。”
漂亮話奉承了一堆,黎銳卻是聽而不聞。
德妃狀似不經意地道:“怎么只有你們三個?老六呢?”
永興王忙道:“六皇弟身子弱,回王府歇著去了。”
淑妃一臉慈愛地道:“那孩子也是有心了,自個兒身子不好,還來給皇上請安,也算是孝順了。”
下之意,瞎子就是瞎子,哪怕他有孝心,又能怎樣?關鍵時刻還不是指望不上?
黎銳的目光自三位王爺臉上一一掃過,不勝疲憊地道:“朕無礙,你們都下去吧。”
三位王爺齊齊俯身磕頭:“兒臣守著父皇。”
黎銳不再多說,翻了個身,背對著他們,默默無。
他在皇位上坐了四十余年,一雙眼睛銳利如鷹,德妃和淑妃的話,以及永興王,他們安的是什么心,他一清二楚。
但他并不反對。
身為皇帝,最要緊的便是帝王之術,權謀是為君之道,心機不夠重,城府不夠深,心腸不夠狠,是當不好皇帝的。
現在只剩下老二、老三、老四,且讓他們爭去,爭著爭著,他才能看得出誰更合適接他的位子。
葉蘭舟入宮時,天已經蒙蒙亮了。
黎銳迷迷糊糊地又瞇了一覺,葉蘭舟給他把脈檢查,他驚醒了。
“蘭舟,朕這一病,可還能好?”
“皇上說的哪里話?您不過是悲痛過度,一口氣沒上來厥過去了,哪里就牽扯到生死了?再說——”
葉蘭舟頓了頓,笑道:“永寧王去為您采藥了,等他采藥歸來,您不但能大好,身子骨還能更勝從前呢。”
三位妃子、三位王爺都懵了,永興王更是脫口問道:“黎溶去采藥了?不可能!他一個瞎子,上哪里采藥去?”
話都說完了,他還沒意識到自己失。
德妃“吭吭”兩聲,硬擠出一副笑臉:“蘭舟,永寧王去采的什么藥?”
葉蘭舟落落大方地回道:“北方高山上生有雪蓮,醫書上記載,雪蓮有起死回生之效。
皇上龍體康健,原也用不著此等神藥。但永寧王孝順,從前聽我說起過這藥的神奇之處,見皇上久久不醒,他便發了愿要去采回雪蓮,為皇上驅除病痛,恢復健康。”
永興王臉一沉,怒道:“既有如此神藥,瑞懿夫人為何單單只對黎溶說,卻不告訴我等?難道是怕我等采來雪蓮,搶了黎溶立功的機會?”
這傻缺一連三個“黎溶”說出來,半點不念手足之情,急得德妃直向他遞眼色,眼皮子都快眨抽筋了。
葉蘭舟差點沒“撲哧”笑出來,鎮定自如地解釋:“永興王爺實在是錯怪我了。
我為永寧王爺治療眼疾,此乃人所共知之事。非是我醫術不精,治不好永寧王的眼疾,實在是神藥難求,唯有雪蓮可治此胎里帶來的頑疾。我曾對永寧王說過,只要找到雪蓮,便能治好他的眼睛。
可那雪蓮生長在萬丈高山上,山頂積雪終年不化,飛鳥難至,更何況是我等凡人?永寧王不愿徒增傷亡,便沒動尋找雪蓮的心思。
此番皇上昏厥,永寧王跪守宮門,遲遲不見皇上醒來,他才發了狠心,不惜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尋來雪蓮。”
三位妃子和王爺聽了,臉色瞬間變得鐵青,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黎溶這一招可真是絕了,連自己的眼睛都可以放棄不治,卻不惜以眼盲之身遠赴北方雪山尋找雪蓮為皇上治病,這份心意,可比侍疾跪守沉重得多。
葉蘭舟火上澆油地道:“皇上,永寧王一番孝心可感日月,天意垂憐,想必是能取回雪蓮的,您大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