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死囚原本就是亡命之徒,此時聽到如此重賞,不但有活命的機會,還有升官發財的機會,頓時血涌上頭,從牢籠里沖出來,直撲蕭風。
他們要比東廠的人更不要命,東廠的人也被裹挾著沖上前去,猶如螞蟻要啃食大象一樣。
蕭風知道如果把槍口再對準這些人,自己最多再開兩槍,就會被撲倒在地。他咬咬牙,舉手對著嚴世藩就是一槍。
嚴世藩真沒想到蕭風會如此無視擋在身前的胭脂虎,也沒想到蕭風的槍法如此之準,這一槍穿過胭脂虎的腰側打中了黑羅剎的腹部。
黑羅剎悶哼一聲,將胭脂虎扔在地上,捂著肚子,搖搖欲墜。
蕭風暗道僥幸,這樣的視線條件,這樣的槍支,這么遠的距離能命中,只能說是命夠好。
蕭風迅速壓上子彈,在眾人撲到自己面前的最后時刻,從間隙里對著嚴世藩再開一槍。
給嚴世藩推車的黑衣仆從,同時閃身到嚴世藩面前,這一槍直接打中了其中一個,搖晃著跪下來。
但這一槍之后,眾人已經撲到了蕭風面前。蕭風來不及再換子彈,扔下槍,抄起繡春刀狂劈猛砍。
那些東廠番子和死囚功夫遠不如蕭風,若是在開闊之地,蕭風沒準還能占上風。但此時地方狹小,別說閃轉騰挪,連揮刀都受限制。
蕭風砍倒七八個人后,胳膊腿不斷被人扯住,身上也挨了兩刀,雖不是要害,也已血染白袍。
外面的俞大猷等人,被人多勢眾的東廠番子圍住,一時也沖不進來,急得狂吼不止。
蕭風心里苦笑,這次死得不冤,自古道驕兵必敗,概莫能外。
自己差點一戰滅了嚴世藩,又識破了嚴世藩和蕭芹要造反的詭計,甚至還猜到了連蕭芹都沒猜到的,嚴世藩的主要目標是裕王。
自己確實驕傲了,認為嚴世藩不過如此,卻忘記了嚴世藩本就是個鬼才,忘記了一條惡狼在受傷最重的時候才最兇殘。
如果自己能再多想想,自己能對張遠這顆棋子多用點心,而不是想著先穩住他就行,也許就能想到,東廠的力量可能會攪局。
可張遠為何會忽然背刺我呢?這個謎底,也許永遠也弄不清楚了……
“讓他們住手,否則我抓斷你的喉嚨,再抓斷你的那玩意,讓你做鬼都是個太監鬼。”
嚴世藩殺豬般地嚎叫起來:“住手,都住手,別他媽打了!”
看眾人還在亢奮地圍毆蕭風,胭脂虎下面的爪子用了點力,嚴世藩居然硬了,但他馬上意識到,越硬越容易斷!
“都別打了,殺了蕭風賞格也失效了!”
這句話比啥都管用,眾人頓時退回來,退到嚴世藩的身邊。蕭風拄著繡春刀喘著氣,青衣白袍都被血染紅了,身旁躺著六個東廠番子和八個死囚獄霸。
嚴世藩身邊的三個人,中槍的黑衣仆從趴在地上起不來,另一個仆從的短刀就停在胭脂虎的脖子上,而同樣中了槍的黑羅莎,兩手握拳,停在胭脂虎的兩耳旁。
剛才那一刻的混亂,三人中兩人中槍,另一個還擋在嚴世藩身前,防止蕭風再開槍,因此所有人都忽略了受了重傷的胭脂虎。
她坐牢多日,身體虛弱,吃喝之中又被下了蒙汗藥,全靠極樂神功在扛著。
然后又被黑羅剎在心口踹了一腳,被火槍在腰上打傷了,誰也沒想到她還能有反擊之力。
可她偏偏就趁著這片刻的混亂,提起一口氣,雙爪齊出。
一只爪子在咽喉上,一只爪子在下體上,嚴世藩一時竟不知自己更害怕哪只手了。
他清楚地知道胭脂虎兩爪的威力,也毫不懷疑胭脂虎動手的決絕。如果是胭脂豹,他可能還不這么害怕。
可胭脂虎……他絕不敢賭胭脂虎還有沒有余力,更不敢賭胭脂虎會不會那么在乎蕭風的死活,所以拼命的積極表態。
“你別沖動,蕭風可以離開,你也可以離開。俞大猷就在外面。
我讓他們住手,你帶著蕭風出去,只要到了俞大猷身邊,就誰也動不了你們了,好不好?”
蕭風撐著刀,冷冷的說:“我們不出去,你讓俞大猷他們進來。”
蕭風很清楚,以他和胭脂虎的狀態,只要放開嚴世藩,根本走不出去。而且胭脂虎被鐵鏈鎖著,也沒法走。
黑羅剎猶豫片刻,沖兩個看守喊了兩聲。兩個看守大喊一通,可那些東廠的人,是因為聽了張遠的命令才廝殺的,一時間哪肯就罷手呢?
就在這時,一大隊禁軍和錦衣衛沖出來,圍住了刑部,陸炳坐在馬上,大聲喝道。
“所有人住手,敢抗命者,不論是誰,格殺勿論!”
這一嗓子比嚴世藩管用多了,那些殺氣騰騰的禁軍和錦衣衛們,一看就是剛打完仗過來的,身上殺氣未散,只要有人敢動,絕對毫不猶豫就會放箭。
場面終于平靜下來了,兩伙人都被禁軍和錦衣衛控制住了,陸炳領著人進到大牢里,看著眼前的場面,面沉似水。
“把蕭風帶過來,蕭風,讓胭脂豹放開嚴世藩!”
蕭風被錦衣衛帶到陸炳身邊,看著胭脂虎,輕聲說:“如果你能,不用管我。”
胭脂虎嫵媚地沖蕭風一笑,笑容中帶著慘淡和無力,又帶著歡喜和欣慰。
“可惜,我真不能了。幸虧他膽子小,我就說他不是個男人。”
她的兩只手就連鐵鏈的重量都撐不住了,重重地垂了下去,整個身子也癱在地上動彈不得。
黑羅剎揮拳就打,陸炳暴喝一聲:“誰敢動手,誰就得死!”
黑羅剎的拳頭僵在了半空,那個拿著短刃的黑衣仆從卻充耳不聞,揮刀就刺,陸炳一抬手,當先射出弩箭。
錦衣衛們幾乎同時抬手,十幾只弩箭帶著破空之聲齊齊射在黑衣仆從的身上,頓時變成為了一只刺猬。
手中短刀也刺偏了,只刺中了胭脂虎的肩膀,胭脂虎輕輕哼了一聲,動都沒動。
陸炳看了嚴世藩一眼:“嚴世藩,我讓人先送你回嚴府去,萬歲一夜不安,已經安歇了。
明日萬歲破例開小朝會,你和嚴首輔一同上朝!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嚴世藩看看蕭風,又看看地上躺著的胭脂虎,呸了一聲,兩個仆從都已斃命,他也只能讓錦衣衛推著小車推走了。
陸炳看向蕭風的一身鮮血,皺皺眉:“你也回府吧,你什么都不用問,我也什么都不能說。有什么話,明日早上小朝會再說!”
那些死囚們,在錦衣衛沖進來的時候,已經都鉆回了牢房里,甚至連鎖鏈都鎖起來了,還有人假裝打起了呼嚕,一副之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架勢。
蕭風看著躺在地上微微抽搐的胭脂豹,看向陸炳。那目光是那樣的冰冷,那樣的失望,那樣的憤怒。
之前從沒有人見到過蕭風這樣的目光,連陸炳都忍不住后退了半步,竟有些不敢面對他。
許久之后,蕭風才淡淡的開口,語氣極其平靜。
“胭脂虎活不久了,我想陪陪她。”
陸炳看著蕭風的目光,沒有說話,只是揮揮手,帶著所有人退了出去。
蕭風走進牢房,將地上兩具黑衣仆從的身體拖出去,那個中槍的家伙呻吟著抬起頭,看著蕭風。
蕭風都沒回頭看他,反手一刀,腦袋咕嚕嚕地滾出去很遠,滾進了一個獄霸的牢里,那個獄霸嚇得連裝出來的呼嚕聲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