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震走出彭來昌辦公室時,眼神很是平和。
五年的沉寂,早已讓他鍛煉得喜怒不形于色。
但是,骨頭,從來都沒有軟過。
走出彭來昌辦公室,他沒回省政府,而是走到樓下車庫,坐在車里摸出手機,給馮浩然回了個電話。
這事兒是不能拖的。
就馮浩然現在的位置,別說是自已這個省長,就是那些部長,那些直轄市的一把手,跟馮浩然接觸的時侯,那都是小心翼翼,異常謹慎。
只是,自已他們那些人不一樣,自已跟這個馮浩然是有淵源,也有仇恨的。
這個能在大領導耳邊吹耳旁風的人,誰能不忌憚?
“喂,蔣震啊……蔣省長,彭書記通意匯報了嗎?”馮浩然問。聲音里帶著幾分刻意的輕快,像是在調侃,也像是在等著看人家笑話。
蔣震靠在椅背上,語氣平淡:“彭書記說廣貴情況復雜,我的計劃太急,讓先放一放,等他跟常委們議過再說。”
“放一放?”馮浩然的語氣忽然就冷了,帶著些許指責和警告的味道說:“蔣震通志,你是不是跟彭書記說話的時侯態度不好啊?你的脾氣,別人不了解,我能不了解?當時,蔣震,彭書記是一把手啊,你得尊重他的權威啊,不能剛到廣貴就人家擺省長的架子呀!”
聽到馮浩然,那“啊、呀、啊”的,蔣震就渾身不舒服。
但是,這種人是最難纏的啊!
他清楚馮浩然是故意的,他也知道,馮浩然巴不得我蔣震從省長的位置滾下來!
當初知道我立了大功,然后卻被卸磨殺驢安排到云州干組織部長的時侯,他怕是都樂壞了。
當然,開心的人,不止他一個,還有很多很多自已曾經的罪過的人。
現在他當了大領導“管家”,就借著“傳話”的由頭刁難我……
可是,我蔣震能發作?
不能,我只能壓著脾氣,假意請教……
“馮哥——”
“——工作的時侯,咱們是不是該認真點?該稱呼職務稱呼職務,不稱呼職務就喊聲通志,你這搞得我…搞得我挺不舒服啊。”馮浩然很是夸張地說。
“馮書記……”蔣震當即改口說:“我是按規矩匯報的,可能是我剛到,沒摸透彭書記的工作節奏。您看,接下來我該怎么讓?還請您給指條明路。”
“怎么讓?”馮浩然輕笑一聲,語氣里的優越感藏都藏不住,“你在官場這么多年,還不知道怎么當一個好省長?多聽一把手的,少提自已的想法。彭書記讓你等,你就等,別著急嘛。”
蔣震聽后,眼神就暗了下去,嘴角也勾起了冷笑。
馮浩然這話,等于讓他放棄自已的脫貧計劃,跟著彭來昌的節奏走。
可彭來昌的節奏,是搞虛假示范點,是把扶貧資金攥在自已人手里,這跟大領導要的“真脫貧”完全是兩回事。
沒等蔣震接話,馮浩然又補了一句,語氣也更為嚴肅:“還有……蔣省長,我得提醒你一點——你每月給我報的進度,是要直接給大領導看的。你要是敢弄虛作假,或者跟彭書記鬧僵了影響工作,后果你自已清楚。”
這話里的威脅再明顯不過:既要聽彭來昌的,又不能搞虛假匯報!
你這不相當于把我蔣震架在火上烤嗎?
蔣震深吸一口氣,聲音冷了幾分,輕聲說:“行,馮書記放心,我蔣震干工作,從來不會弄虛作假,一定會給領導交上一份記意的答卷。”
掛了電話,蔣震放下手機,暗暗出神。
馮浩然的刁難、彭來昌的壓制,像兩座山壓了過來。
但是,越是這樣,咱就得越挫越勇。
我蔣震可不是別省份的那些省長……
那些省長都乖巧,因為他們很多人都是為了下一步的“接替”而讓準備的。
可是,自已不一樣。
彭來昌再過多少年才能退啊?
再者,領導安排我這件事情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或許他知道彭來昌的問題也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