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房外的走廊,已然換了人間。
先前的死寂、焦慮和火藥味被一種近乎沸騰的喜悅沖刷得干干凈凈。
清晨的亮光透過擦拭干凈的玻璃窗,暖融融地灑進來,照亮空氣中歡快飛舞的塵埃。
周家人和吳家人徹底混坐到了一處,那份隔閡仿佛從未存在過。
周家三叔公被吳家兄弟攙扶著,湊到護士抱著的襁褓前,老人笑得見牙不見眼,顫抖的手指想碰又不敢碰嬰兒紅撲撲的小臉,連聲念叨:“像!像躍進小時候!瞧這大耳朵,有福氣!”
吳家老娘則擠在另一邊,一會兒摸摸孩子的小手,一會兒又忍不住掉眼淚,卻是喜悅的淚:“鼻子像我們春兒,多俊吶!”
兩家人的笑聲、感慨聲、七嘴八舌的議論聲交織在一起,熱鬧得像個剛剛開市的集市。
李向南靠在墻壁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直到這時,那根緊繃了三十多個小時的神經才真正松弛下來。
巨大的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席卷全身,讓他幾乎站立不穩。
他抬手揉了揉發木的臉頰,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也已淚流滿面。
那不是悲傷,而是一種極度緊張后的釋放,一種見證生命奇跡的感動,一種所有努力終得回報的欣慰。
他長長地、深深地吁出一口氣,那氣息里還帶著一路的風塵和驚心動魄,但胸腔里堵著的那塊大石,總算落下了。
秦涇川安排好那六名解放軍戰士稍事休息后,走了過來。
他看著妹夫蒼白憔悴卻帶著笑意的臉,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向南,好樣的。”
他的目光投向那幾位坐在一旁休息的戰士,眼神里充滿了敬佩和欣賞,“這些戰士,真是好兵!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就上,這才是人民子弟兵!真沒想到有朝一日,我們的血也能救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