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亮亮楞了楞,隨后拍了拍周于峰的后背,咧嘴笑了起來。
“你還是別擔心我了,你和蔣小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昨天我送于娜他們回去的時候,還碰見她來著。”
短暫的,兩人的談話斷了片刻,一直往前走著,但田亮亮能夠感覺到,周于峰的步伐慢了許多。
片刻后,周于峰才低聲說道:“就是離婚了啊,各找各的唄。”
話語平淡,在周于峰的表情上,甚至都沒有一點的波瀾,就好像是在討論別人的事一樣。
可田亮亮卻發出了吧唧嘴的聲音,微微地挑著眉頭,看著周于峰,笑著開口說道:
“上次蔣小朵不是還說要跟你復婚嘛,現在怎么就是各找各的了?該不是掙了大錢,有更好的對象了吧?”
“啊?”
周于峰大聲疑嘆道,突然停下了腳步。
當田亮亮轉身看他的時候,發現周于峰瞪大了雙眼,直直地看著自己。
“怎…怎么啊?開一句玩笑話啊。”
田亮亮露齒笑了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本來剛剛那一句,也是順口一句的玩笑話罷了,不明白周于峰突然這么激動干什么。
“復婚?她什么時候說復婚這事的?”周于峰蹙起眉頭,表情認真地問道,盯著田亮亮的目光,一刻也不挪開。
“上次沈自染過生日的時候啊,8月初的那會,當時蔣小朵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面,說是要跟你復婚的啊?”
田亮亮回答著,又抬手拍了下周于峰的肩膀,表情變得不悅了起來,微微蹙著眉頭,咬牙切齒地說道:
“不過咱們班的那伙人,還他娘的夠可以的,陰陽怪氣的,一堆人說你的壞話,我剛想替你反駁幾句,沒想到蔣小朵那犟脾氣就上來了。”
“當時具體是怎么一回事?”周于峰當即又問道,突然伸出手,竟然是抓住了田亮亮的胳膊。
“當時跟沈自染吵得最厲害…”
田亮亮看著周于峰那張消瘦的面容,緩緩地說了起來,話語柔和,描述著當時爭吵的場景。
始終,周于峰都在緊握著田亮亮的胳膊,聽著,想象著,蔣小朵當時蹙眉的模樣,與所有人吵鬧的樣子。
人潮涌動的街道上,只有兩個人是站在那里的,頭頂上方的路燈一閃一閃著,映射在兩人身上,倒影虛晃著。
終于在片刻之后,一陣風吹來,路燈也恰巧在此時熄滅,本來就昏暗的街道上,徹底地黑了下來。
當時的情況,已經很詳細地告訴了他,田亮亮看不清楚周于峰此時的表情,只感覺到握著自己的手慢慢地松開了,給胳膊上還留了一些汗漬。
黑暗的街道上,兩人就這樣安靜地站了幾秒后,田亮亮再次開口問道:“于峰,你沒事吧?”
問的話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中,足足有好幾秒鐘,才聽到周于峰飄來的“沒事”兩字。
“亮子…”
又叫了一聲名字,周于峰稍有停頓后,又問道:“小朵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大概在半月前,我還見過她去醫院。”
“她媽住院了,不知道是高血壓還是心臟病,也不是什么大事,沒幾天就出院了。”
田亮亮立即回答著,卻微微蹙起了眉頭,猶豫了片刻后,接著說道:
“不過還有一件事挺奇怪的,是聽咱們班的白秋月說過,非常莫名其妙的,蔣小朵又跟沈自染大吵過一次,兩人也徹底決裂了吧。”
這番話說完,又是安靜了片刻、
“嗯。”
突然,很平靜地應了一句,關于蔣小朵的這個話題,周于峰也就不再問了,淡淡地說了句“走吧”,便與田亮亮繼續往前走著,不遠處的分叉路,就要分開走了。
很快到了那里,兩人很有默契地揮了揮手,便轉身各自離去。
不過之后的步伐,周于峰越走越快,神情也變得焦慮,往著夜市的方向,往著新達小區的方向,快速走著。
從前的記憶,點點滴滴地浮現起來,從高中的時候開始,幫她打水之后傻笑的模樣,是那般的熟悉。
之后又從相戀到結婚,再從爭吵到動手打她,所有的事情,關于蔣小朵的事情,是那般的熟悉。
在之后,來到這里,在混合大院的那間小屋子里,從那一句“你好”開始。
細細想著,雖然周于峰不愿意承認,但好像是真的繼承了原來周于峰一些極其嚴重的缺點!
習慣是最為可怕的,也是依賴性最強的!總是在你沒有察覺的時候,就已經根深蒂固!
已經習慣了,只要是說上兩句好話,蔣小朵就會乖乖地聽著自己。
已經習慣了,蔣小朵在自己身上的委曲求全。
更是習慣了在蔣小朵身上的囂張跋扈!
所以…
所以,蔣小朵為自己做得一切都應該是理所應當的!
為自己跟家里人決裂,她理所應當!
再次原諒自己,只因自己的突然變好,她也理所應當!
踏馬逼的,哪里來得那么多的理所應當!
最為可怕的是,在聽到田亮亮的那番話之前,周于峰也是這樣認為的,她蔣小朵理所應當!
憑什么?
就憑你突然得變好?還是你自認為的未來你有多么的不凡?
可…小朵她…不知道啊。
步伐停了下來,周于峰長吁了一口氣后,緩緩地蹲在了地上,心口處給的壓力越來越大,甚至連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小朵她沒有安全感,她不知道我會變好多久,她不知道我未來會是什么樣子…
而且…好像從來沒有,幫著小朵她承擔一點的壓力!
這個樣子,都是因為習慣,習慣了這樣對小朵…以至于到現在才發現這一點。
小朵你太傻了,又要為著我跟所有的朋友都決裂嗎?
或許是再次面對家里人的時候,才敗下陣來,才感覺到累了吧。
……
好久,周于峰才又緩慢地站了起來,往著新達小區的方向跑去,越跑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