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情況,我曾經也有過的。”顧東籬嘆氣道,“不知道成親后,還能不能如當姑娘時快活開心,對未來感到迷茫恐慌。”
“你當時還跟阿宛一起寬慰我來著……”她笑了笑,又斂了容色,認真道,“阿蕊,你跟我還是不同的。”
“趙公子乃是柳先生的學生,是他們看定選好的人。再者,你們也相處了這般久,趙公子的品行你難道還不清楚么?”
“而且,你也喜歡,不是么?”
“我是歡喜……”柳蕊說完這話,臉色一紅,低下了頭,眼底浮現出迷茫,“阿籬姐,但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愛不愛我?”
“說真的,阿宛聰明伶俐,趙公子亦是風流倜儻,溫文爾雅,又機敏聰穎。可是我呢,我連個話都得說得磕磕巴巴,不利索……”
“若非是,若非是我爹收了他當學生,我,我恐怕是一輩子都無法跟他接觸的……”
對于趙容朗,柳蕊是自卑的。
她感覺感覺這個人實在是太好了。
無論是做事還是待人,甚至外貌學識,都是無可挑剔的。
除卻出身鄉野,他似乎毫無缺點。
這就讓只有出身稍微好點的柳蕊,感到很是自卑。
顧東籬一愣,她倒是明白柳蕊的心態,她不如趙宛舒口齒伶俐,但如今也只能剩下她來開導了。
這也是柳夫人請她來的目的。
柳夫人最近覺得女兒有些奇怪,這才悄悄命人送了信件給顧東籬,讓身為手帕交的顧東籬開導開導閨女。
頓了頓,顧東籬抬手握住柳蕊的手,慢慢吞吞道:“阿蕊,你要知道,人的出身有時候也是一種優勢。”
“人不能自行選擇樣貌,智慧,天賦,同樣也不能選擇家世。”
“固然有些東西是勤奮能改變的,但樣貌,智慧,天賦,家世這些是天定的,這就是我們這些人天生就擁有的。”
“這也是我們的優勢。”
“我們曾經也去鄉間游歷過,自是也見過那些鄉野百態,特別是經歷過這次退親之后,我陡然恍悟了。”
“若我們出身鄉野,亦或是低微,退親后,家中不富貴,我可能真的只能隨意嫁個不良人,貧苦庸碌地渡過一生。”
“但我身在世家,家中疼我,愿意分我家產,容我安身,至少我不必如鄉野之人那般下地做事,亦不必如市井斗民,做針線替人漿洗衣物,每日里錙銖必較。”
“這何嘗不是我之幸呢!”
顧東籬感慨著,轉頭看向悶悶出神的柳蕊,“你自覺不如趙公子的樣貌聰慧,但你家世比他強。”
“他需得拜入柳先生麾下學習,才有今日的成就,這就是你的優勢。”
“不管如何,他的品行良好,又肯待你好,這已是勝過世間半數男子了。”
“至于愛……”她神色恍惚了一瞬,又很快回神,輕輕勾唇道:“這本就是奢求之事。”
“若是能相敬如賓,舉案齊眉過一輩子,何嘗不是一件幸事了呢!”
她何嘗不羨慕趙宛舒和蕭承煜的感情,那是一種旁人都牽涉不進去的氛圍,但那又何其難求。
她如今倒是覺得,平平淡淡地過完一生,自己但求愉快即可。
她側眸看著還在鉆牛角尖的柳蕊,心中羨慕。
柳蕊又何其有幸呢!
能遇到趙公子這樣兒的男子!
興許如今感情不深刻,但那又如何,時間流逝中,總是會相濡以沫的。
柳蕊聞,欲又止,最后低下了頭,輕輕道,“我省得的,勞煩姐姐寬慰我了。”
她岔開話題道,“說起來,那理陽公府的三公子如今如何了?”
當初那位公子可是為愛私奔的,現在理陽公府把上下嘴巴捂得嚴嚴實實的,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
就算顧家都沒把消息外傳,但還是有些風風語。
畢竟那黎昭群跟紅楓有染的事,那時就有人瞧見過,后頭人跑了,這出去南風館一打聽,自是就有了章程。
也就是那時顧夫人剛回京,不了解行情,才會匆匆忙忙定下來,以為撿了個大便宜,結果趕上了一個爛瓜。
柳蕊提到這個,就有些尷尬。
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
這不是擺明戳人家心窩子么?
“聽說黎三夫人舍不得兒子,悄悄派了人去跟著了。兩人而今吵了架呢!”顧東籬倒是對此很看得開。
當初興許有不忿,又難過,又有妥協,但自從家中上下都肯支持她,這些過去的傷痛就像是腐肉,已然被挖出。
就是傷口都長出了新肉。
她也能正視過往了,講起這些來,絲毫都沒有難過和生氣,更沒有了難堪。
就仿佛那只是再平常不過的小事了。
柳蕊見她神態平靜,不由松了口氣,見她這般說起,不由好奇地瞪圓了眼,“他們不是感情極好么?怎么會吵架?”
顧東籬看她這副天真的模樣,心中暗暗感慨,這柳家就是不同旁的人家,關系簡單,養出來的孩子也都是不知世事。
她彎了彎眉眼,輕輕道:“世人都道貧賤夫妻百事哀。”
“從前黎昭群是理陽公府的三少爺,又得黎老太太寵愛,金玉堆砌而成的瓷娃娃,從不曾吃過半分錢財的苦悶。”
“那紅楓就不同,他出身南風館,家中貧困,又是風月場出來的,便是真的愛,也是需要錢財支撐的愛情的。”
“從前真愛,是因為兩人都只需談論風花雪月,但兩人私奔后,沒了家族的供養,每日里都得為柴米油鹽醬醋茶去錙銖必較,哪里還有什么感情可。”
“便是生活都就足以磨滅那股子感情了。”
顧東籬嘆道,“兩人能不顧世人眼光私奔,本也是有感情的。若是那黎三公子是個能頂事的,何嘗不能隱姓埋名,和和美美的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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