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臨樓捂著還在隱隱作疼的胸口躺下,太陽穴在鼓噪作痛,他卻并沒有理會,此刻內心都是磅礴激動的。
他父王自小文武雙全,當年皇爺爺就對爹刮目相待,奈何輸了個嫡長,最后成了皇伯父繼位。
他還有些小印象,小時候皇伯父對他也是極為不錯的,那時還有皇長兄,是皇伯父的長子。
只是,一切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開始,突然就變了。
父王回了封地,雖然依舊有出征,但皇伯父對其卻再也沒了從前的親厚,而是提防……
晏臨樓想起上次宮宴見到皇伯父的情景,當時皇伯父坐在玉石階上的龍椅,他低著頭,看不清皇伯父的臉,只覺得他臉色略有些發青,聲音也輕飄虛浮。
開始談起時,還是溫和的,但到了后面見了蕭承煜,突然就暴起了,無論他如何求情,依舊是將兩人都打入了大獄。
他也不知道為何記憶里,曾經那樣慈愛的皇伯父,怎么突然就變得面目可憎了起來!
想到此,晏臨樓忍不住嘆了口氣:“……這就是時光吧……父王總說,時光總是能叫人面目全非的……”
“不過,從前大家都叫父王起兵,父王總是隱忍不發,不曾想,到了今日,父王竟還有這樣的膽魄……”
皇伯父疏遠打壓父王,莫過于是因為父王驍勇善戰,手握重兵,這些年邊境誰人不知父王的名聲!
但皇伯父又唯恐飛鳥盡良弓藏,叫眾多將士寒了心,故而一直暗自打壓……旁的藩王都能回京,但父王卻是非召不可入京的。
這一回,父王終于可以大大方方的回來了,真真兒的叫人激動呢!
想到此,晏臨樓嘴角也不由勾起了一抹笑來。
而這邊,蕭承煜離開晏臨樓的房間后,并未直接回房歇息,而是徑直走向驛站后院。
夜色如墨,唯有零星火把在風中搖曳,勉強照亮腳下狹窄的小徑,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后院角落里,幾名侍衛正圍在一具尸體旁,神色凝重如鐵。
見蕭承煜走來,眾人連忙起身行禮,動作整齊劃一。
“統領。”韓放上前一步,刻意壓低了聲音,“死者身上已仔細搜查過,別說信物,就連半塊碎銀子都沒找到。”
蕭承煜走到尸體前蹲下,借著火把跳動的光亮審視這具暗哨的尸身。
死者年約三十,面容平平無奇,穿著單薄的里衣,身材精瘦卻透著干練,掌心與指節布滿老繭,顯然是常年習武之人才有的痕跡。
“衣物呢?”蕭承煜的聲音在夜風中帶著幾分冷意。
“在這里。”另一名侍衛遞過一疊衣物,“我們都檢查過了,都是市面上最尋常的粗布,沒發現任何特殊標記。”
蕭承煜接過衣物,逐件展開檢查。
針腳稀疏,布料粗糙,確實如侍衛所說,找不到半點能追查身份的線索。
他眉頭微蹙,目光重新落回尸體上,指尖沿著死者里衣的衣袖緩緩滑動。
“等等。”蕭承煜忽然停手,撥開死者左臂的衣袖,借著晃動的火光凝神細看。
在左手腕內側,藏著個指甲蓋大小的紋身,圖案是只展翅的飛鳥,線條簡潔卻勾勒得極為精致,仿佛下一秒就要沖破皮肉飛出來。
“你們看到這個了嗎?”蕭承煜指著紋身問道。
韓放湊近細看,眼中閃過一絲驚色:“統領好眼力!這紋身藏在腕內側,若不是您細心,我等真要錯過了。”
“這圖案……”蕭承煜盯著紋身沉吟,“總覺得在哪見過,一時卻想不起來。”
一旁的侍衛李三忍不住插話:“統領,會不會是哪個組織的標記?江湖上好些門派或殺手營,都愛在身上刺這種暗記。”
蕭承煜轉頭,“韓放,你即刻派人查訪京中紋身師傅,尤其是那些手藝精湛的老手。這紋身雖小,但線條流暢有力,絕非尋常匠人能做到。”
“是!”韓放沉聲應下。
蕭承煜又俯身觀察片刻,忽然道:“取紙筆來。”
侍衛很快取來筆墨紙硯。
蕭承煜就著火光,凝神將紋身圖案臨摹下來。
他的畫技雖不算專業,卻勝在線條精準,將飛鳥振翅的姿態勾勒得分毫不差。
“統領這是要……”韓放不解。
“明日我要出去一趟。”蕭承煜將畫紙仔細折好揣入懷中,“你們守好驛站,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尤其是世子的安危,絕不能再出紕漏。”
“統領放心!”韓放拱手道,“只是您明日出門,會不會太冒險?如今京中到處都是眼線……”
蕭承煜擺了擺手:“無妨,我自有計較。世子的毒雖暫時穩住,但病根未除,不揪出幕后黑手,始終是心腹大患。”
說罷,他起身再叮囑幾句注意事項,才轉身回房。
一夜無話,唯有更漏滴答。
次日清晨,蕭承煜換了身月白青衫,將發髻重新梳理得一絲不茍,看上去竟像個游學的富家公子。
隨后,他避開驛站正門,腳步輕快地從側門悄悄離開。
安京城雖大,蕭承煜自小就在這里長大,自是對每條街巷了如指掌。
他專挑僻靜巷弄穿行,七拐八繞后,就重新來到了曾經跟謝危見面的茶樓。
他要了一壺碧螺春,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一邊淺啜一邊目光隨意地留心著街上行人,目光清淺而銳利。
約莫一炷香后,果然就看到謝危穿著那身花枝招展的御林軍衣裳,他伸了個懶腰,如往常一般,慢慢吞吞地給小二拋了一錠銀子,讓他按照往常的慣例送酒菜上樓。
小二笑呵呵地應著,連忙轉身去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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