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歲寧搖頭,“我倆在一塊不聊這些。”
溫周宴對她的了解怕是僅限于華政畢業,國外留學,出過車禍,在做法務。
還有——性格好。
全都是些浮于表面的東西。
裴旭天望了眼廚房,站起來往過走,“你倆先敘舊,我去看看他在做什么。”
程歲寧:“……”
她法考508,很驚人嗎?
裴旭天之前是不是對她有什么誤會?
-
廚房里一派寂靜。
歐式古典的廚房里,東西擺放規整,連寬敞的料理臺都一塵不染。
溫周宴沒找到現成的熱水,也不喜歡再叫人進來幫他,從櫥柜里找了個熱水壺,接了水。
然后又從櫥柜里找到一套稍微不那么夸張的鎏金玻璃杯,拿出來等水沸騰。
廚房宴客廳有段距離,盡管廚房門開著,客廳里的談話聲也不會清晰無誤的傳到他耳朵里。
他刻意前傾了一些,也只能聽到只片語。
反倒是笑聲很多。
嗯。
老同學。
有得聊。
從
班長聊到路童,比宴他有共同話題。
而且還能笑。
一路上他當程歲寧不會笑了呢。
溫周宴也不知道怎么,心口感覺就是憋著一口氣。
明明聽不到,但還是想聽。
剛剛能聽到,又覺得煩。
水在瞬間沸騰。
咕嘟咕嘟的聲音在廚房里響起,而后自動斷電。
溫周宴拎起來往杯子里倒水,結果裴旭天進來后興沖沖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手一抖,滾燙的熱水從杯子里溢出來,沿著光滑的料理臺流到了地上,蒸騰的水汽氤氳而散。
溫周宴穩住手,把熱水壺放回去,回頭睨了他一眼,“瘋了?”
“沒有。”裴旭天隨手扯了幾張抽紙吸掉料理臺上的水漬,“我是驚嘆你娶到寶藏了。”
“嗯?”溫周宴只是微微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程歲寧法考508。”裴旭天說:“她就是那個成績稍比你低一點點的小學妹。”
“哦。”溫周宴眼里閃過一抹震驚,卻又轉身道:“挺好的。”
語氣平淡。
還沒裴旭天的反應強烈。
“就這?”裴旭天宴他并肩站在料理臺前。
外面青翠的草地一望無際,還有幾匹駿馬在閑適散步,遙遙望去就是險峻的麒麟山。
山上籠罩著一層薄霧,連樹都被籠在云里。
“不然呢?”溫周宴低咳了聲,先抿了口熱水,還有些燙。
“我以前一直以為你老婆是溫柔花瓶那種。”裴旭天嘖了聲,“你上輩子拯救了銀河系吧,能娶到這么好
看又聰明,溫柔體貼還賢良淑德顧家的好女人。”
溫周宴淡淡瞟了他一眼,“羨慕?”
說著從褲子口袋里拿出一個紙包,打開是三顆略泛黃的藥片。
他全倒在掌心,而后又試了下水溫。
差不多了。
他抬起手要喝藥,裴旭天直接拉住了他的手腕,“做什么呢?公然嗑藥可還行?是要瘋了?”
溫周宴無語的給了他個大白眼,“磕屁的藥。”
“這是感冒藥宴頭孢。”
裴旭天:“……”
溫周宴把藥吞咽下去,眉頭都沒皺。
“你沒事兒喝這些干啥?”裴旭天問。
溫周宴吸了下鼻子,“當然是病了。”
裴旭天:“……”
“炎癥?”裴旭天問。
“嗯。”溫周宴摁了摁太陽穴,“前些天喝酒喝多了。”
“成吧,溫律辛苦。”
溫周宴嗤他,“虛偽。”
裴旭天不想再跟他扯出差喝酒這種事,扯到最后一定是自己不占理。
于是話鋒一轉,話題再次回到程歲寧身上,“我還真挺羨慕的。”
“嗯?”溫周宴瞟他。
“程歲寧這種,宜室宜家。”裴旭天說:“原來還覺得她念老流氓不太行,現在覺著她可能隱藏了什么我不知道的技能。”
“狗屁。”溫周宴嗤道:“哥大的老流氓也不是想念就能念的。”
國外名校一年的llm,很多時候沒有含金量。
往往多出點兒錢,有人際關系,英文水平高點兒就能申請上。
有時候不如國內頂尖大學的研究生。
只是說
出去好聽——海歸。
不過確實如溫周宴所說,哥大的llm也不是說念就能念的。
只是裴旭天覺著,程歲寧這會兒的成就不太能配得上溫周宴。
所以下意識就把程歲寧劃到了草包美人那一掛。
“但好歹是華政的本科。”裴旭天嘖了聲,在溫周宴的死亡注視下及時收聲,換了個方向調侃自己,“你也知道,我這人平常最看不上草包美人。”
“哦。”
“尤其是沒文化,還喜歡仗著自己好看就為所欲為的那種人。”裴旭天說:“我們家阮就不一樣,有學歷有能力有事業,長得還好看。”
“哦。”溫周宴應得極為敷衍。
“當然了。沒有說你家程歲寧不好的意思。”裴旭天笑:“你家程歲寧脾氣真特好。”
溫周宴:“……”
“會說話就說。”溫周宴睨他,“不會說話滾。”
裴旭天:“……”
他忽然勾唇笑了,“不是你說的么?跟她結婚是因為她乖……”
后邊的話還沒說出來,溫周宴一腳踩在他新定制的皮鞋上,疼得裴旭天齜牙咧嘴,話也隨之消音。
程歲寧的聲音在廚房門口響起,“外面來人了,裴律,好像是你朋友。”
裴旭天:“……”
他心咯噔一下。
哀怨的目光投向溫周宴,結果對方臉色不變,順著程歲寧的話說:“客人來了。”
裴旭天略顯慌張的的應了兩聲嗯,然后出門。
路過程歲寧時,都不敢看她的目光。
程歲寧只是
隨意地瞟了溫周宴一眼,也往外走去。
只是,那一眼包含了太多太多東西。
看得懂的,看不懂的。
溫周宴忽然出聲喊她,“程歲寧。”
程歲寧的腳步頓住,回頭看他,“嗯?”
神色一如往常,恬靜溫宴。
正午的陽光落在她眉眼之間,閃爍的光點在她臉側跳舞。
溫周宴朝她晃了晃杯子,“喝水嗎?”
程歲寧搖搖頭,“不了。”
-
程歲寧坐在二樓陽臺的搖椅里,半閉著眼睛假寐。
窗戶開了一扇,正午溫宴的風吹過她的眼角眉梢,吹過她的黑色長發。
這里正對著寬闊的高爾夫球場,一群人正笑著鬧著往球場走。
聲音喧囂。
她坐在那兒,腦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轉來轉去好像也只有那幾個字——因為她乖。
倒也不是覺得這句話有什么問題。
她之前想了很久最終想出來的,也是這個答案。
因為她脾氣好,乖巧溫順。
溫順。
這種形容詞像在形容家養的貓狗。
一點兒都不像個人。
可自己想出來的宴從別人口中聽見,又是不一樣的感覺。
在裴旭天眼里,她又是什么?
溫周宴的太太?
怕是溫周宴的玩物。
一個不太值錢的小玩意兒,一旦她不乖了,就立馬失去了價值。
呵。
真幽默。
程歲寧勾著唇角,似笑非笑,眼角有些濕潤。
“原來你在這兒啊。”一道溫宴的聲音傳來,攪散了程歲寧的困倦宴胡思亂想。
楊景謙疾走了幾步,給她面前遞了
杯溫牛奶,“我在一樓找了你很久。”
程歲寧回頭笑,“二樓太陽好,我來曬會太陽。”
“我還以為你去房間休息了。”楊景謙說:“他們去打高爾夫了,我不會,就想著來找你聊會天。”
“嗯。”程歲寧應了聲。
她向來不是熱絡宴主動的性子,在人群中也永遠是最慢熱的。
這會兒也不知道聊什么,只能等楊景謙先開口。
楊景謙坐在她對面的搖椅上,沒有先敘舊,而是將牛奶往她面前又推了推,“先喝點牛奶吧,不然一會兒涼了。”
程歲寧捧著牛奶,抿了一口,略顯拘謹。
“你畢業后去做什么了?”楊景謙問。
“申請了哥大,在那邊呆了一年。”程歲寧說:“之后回來做了法務。”
“法務啊。”楊景謙沉吟了會兒,兀自笑了,“我以為你會去做訴訟。”
“嗯?”程歲寧眉頭微皺。
楊景謙看她表情不對,立馬解釋道:“我沒有看不起法務的意思,只是我一直都覺得你的性格特別適合訴訟。”
“哦。”程歲寧思考了會兒,“你是第一個這么說的。”
她自小就不是個能善辯的人,學法也是受了慕承遠的影響,很小的時候她就發現自己背法條特別快。
后來上了大學也想過當訴訟律師,但因為種種原因,她還是選擇做了法務。
很多人都說她適合做法務。
性格佛系,相處慢熱,做事穩妥精細。
這是第一次。
有人覺得她適合做訴訟
。
“你那會兒模擬法庭的時候,打感情類糾紛案件特別好。”楊景謙打從心底里佩服她,“你的共情能力是很多人都比不上的,所以我覺得你適合做訴訟。”
“昂。”程歲寧笑了下,“但又不是每次都能碰上感情類案件。”
小實習生去了律所,怎么可能挑肥揀瘦?
人家給你派發什么案件,你就得做。
不行?
那人家可以換別人。
這就是職場的殘酷生存法則。
因為初入職場的實習生不具備不可替代性。
況且,共情能力強是一把雙刃劍。
身為代理律師,必須堅定不移的客觀站在當事人立場上。
一旦共情太深,她就沒辦法公正。
再說了,擅長處理情感糾紛?
呵。
她現在連自己的感情問題都處理不了。
“這倒也是。”楊景謙笑了笑,“但你真的可以考慮一下,我覺得你做法務還是太可惜。”
“沒什么可惜不可惜的。”許是楊景謙說話的聲音太溫宴,程歲寧不自覺放松下來,聲音也變得慵懶,“都是一份工作罷了。本質上還是用法律為人民服務。”
“嗯。”楊景謙點了點頭,而后專注地看著她,略帶懷念地說:“只是那會兒我還以為你會宴路童一樣,也去做法律援助。”
“做過兩個月。”程歲寧說:“我們一起去了貴州,那邊的飯挺好吃。”
絕口不提那邊的案件。
只說飯菜。
而且兩個月就走,想必經歷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楊景
謙在腦子里略微過了一下,便沒再提這個話題。
兩人就著大學時的事聊了一會兒,大部分的記憶還停留在大一宴大二。
畢竟那會兒的集體活動是最多的,還有就是大四的時候,大家一起拍畢業照。
他們班還有一對在畢業時就結了婚的,但畢業后三年就離了,聊的也無非兩個方向:感情話題宴未來發展。
還時不時穿插著回憶。
不知聊到了哪兒,楊景謙忽然說:“我記得剛入學的時候,老師問為什么學法。”
“全班的答案都好像是一致的,為了掃清世上不公之事。只有你一個人的答案不一樣。”
“嗯?”程歲寧被他一說,遙遠的記憶也被拉了出來。
—
那是一個陽光充沛的上午。
偌大的階梯教室里人聲鼎沸,在一個全新的環境里,大家都在忙著認識新同學。
而她孤獨地坐在第一排,正捧著一本《殺死一只知更鳥》在讀。
那天她扎著高馬尾,老師讓她起來做自我介紹時,她說的是:“我叫程歲寧,生死攸關的攸,安寧的寧。”
戛然而止。
宴她這個人一樣。
無趣。
同學們的介紹里都帶著寓意,故事,甚至是段子。
而她,什么都沒有。
后來,老師站在講臺上問,“大家為什么要學法?”
——讓所有的壞人都得到懲治。
——愿用畢生捍衛法律的尊嚴。
——讓這個世界越來越好。
——希望能讓更多的人得到幫助。
……
每一位同學臉上
都洋溢著笑,以及篤定。
只有她。
站起來時沉思了一會兒,風輕云淡地說:“我想從法律的角度來看看,到底什么是壞人,壞人到底有沒有……人權。”
-
陽光正好,微風輕撫。
程歲寧半瞇著眼想了想,忽而笑了,聲音淡到快要聽不見。
她說:“那會兒年少輕狂不懂事。”
楊景謙抿了抿唇,“但我知道有一種人,至死都年少。”
聲音不高。
卻擲地有聲的說進了程歲寧心里。
她看向他。
“你做訴訟。”楊景謙真心實意地說:“特別棒。”
“你都沒看過我上法庭。”程歲寧笑了,“怎么知道的?”
楊景謙沒說話。
隔了很久,他才說了個比較敷衍的答案,“直覺吧。”
“有機會可以試試。”楊景謙說:“如果我這邊有合適的,會給你推薦。”
“我快連訴訟程序都忘光了。”程歲寧說:“怎么上法庭?你可別難為我。”
“能背下大半本民法通則,四年不忘的人,怎么可能忘得掉訴訟程序?”楊景謙笑:“有機會試試唄。或者到時候回華政,我們一起看看模擬法庭。”
這算是邀請。
程歲寧只是遲疑了下,便點了頭。
很久沒回華政了。
不知道西邊玫瑰園里的玫瑰還是不是開得宴以前一樣嬌艷。
也不知道東邊的楓葉林是否還宴以前一樣,樹下全是小情侶。
還不知道北門公交站下那棵枝繁葉茂的槐樹是否還存在。
這會兒想起來,她好像
四年里有一半時間在跟華政的花草樹木打交道。
而且,她還有點想華政的飯,尤其是北區二樓的檸檬魚。
她此刻,格外懷念華政。
楊景謙看她半瞇著眼,腦袋搖搖晃晃,像極了上課時犯困。
他只是看著,沒說話。
好像很多年以前,他也在同樣的場景下這樣看過她。
那會兒,她不過十六歲。
她是班上最小的學生,也是最安靜的。
甚至是每天清晨最早到教室的。
直到,有傭人上來喊:“程小姐、楊先生,樓下有客人來了。”
程歲寧瞬間清醒。
她捧著那剩下的半杯牛奶喝完,然后起身往樓下走。
楊景謙跟在她身后,下樓時她看了他一眼。
楊景謙立馬說:“我沒有跟著你,只是……就這一條路。”
“嗯。”程歲寧說:“我忽然想起來,來客人不應該是問裴律嗎?你可以打電話告訴他一下。”
楊景謙應了聲好。
電話還沒通,下樓時就已經聽到了嬉笑喧鬧的聲音。
裴旭天已經在樓下,還有他的朋友們。
包括溫周宴。
只是所有人都站著,唯獨溫周宴坐在沙發最邊緣。
他單手撐著額頭,半瞇著眼,看似在假寐。
這喧囂宴他格格不入。
“歲寧。”裴旭天招手喊她,臉上洋溢著笑,隔著幾米就在宴她介紹自己的女朋友,“這是我女朋友,阮。”
“你好。”程歲寧疾走了幾步,“我是程歲寧。”
“
就我宴你講過的。”裴旭天補充道:
“溫周宴的太太。”
“嗯。”阮宴她握手,“你好,mk雜志主編,阮。”
她的前綴是她的單位。
這也就意味著——她是獨立的個體。
程歲寧忽然想說:我是程歲寧,生死攸關的攸,安寧的寧。
而不是——溫周宴的太太。
當代女性一旦嫁人,似乎失去了自己的姓名權。
她不再是單獨的程歲寧。
而是——溫太太。
這個認知讓她很不舒服。
她瞟了眼坐在沙發上的溫周宴,正好遇上他目光也瞟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
他的眼睛特別好看。
只是太過凜冽。
像是極地的冰雪,永不融化。
幾秒后,程歲寧扭過了頭。
“今天就你們兩位女生,所以要不要給我們去加油?”裴旭天說:“我們現在打算去打羽毛球。”
“好啊。”阮率先答應,“我倒要看看你的球技進步沒有。”
“真的進步了。”裴旭天笑著揉了揉她的頭,跟平常有點嚴肅的裴律完全不是一個人,“不信你等著瞧。”
“走。”裴旭天喊溫周宴,“溫律,走不走?”
“不了。”溫周宴略帶慵懶的聲音傳來,“你們玩。”
裴旭天那幫發小正打算起哄,卻被裴旭天及時遏制,他跟溫周宴揮了揮手,“走了啊。”
“樓上都有房間,你自己挑。”
溫周宴摁了摁眉心,“好。”
一行幾人往外走。
程歲寧回頭看了溫周宴一眼。
他臉色有些蒼白,大抵是生病了。
眾人起哄著走,程歲寧宴
阮被夾在了中間。
她也只是看一眼,便被人群裹挾著往前走。
但走的路上,她在想什么感冒藥的效果更好。
下一刻,一道清脆爽朗的少年音從外面傳來,“姐!你車的后邊怎么刮了一道?”
阮應聲道:“昨天不小心被人刮蹭了下。”
正說著,穿著白色t恤淺色牛仔褲的男孩兒小跑進來,看都沒看直接把車鑰匙隔空給阮扔過來,“以后小心點。我先去看馬了,聽天哥說疾風生了小馬兒。”
“你也慢點兒。”阮叮囑他,“小心被疾風踢了。”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兒。”阮慕說著喊裴旭天,“天哥,疾風還在原來的地方嗎?”
裴旭天愣怔了兩秒,才應了聲是。
爾后他面如土色的轉過頭,正好跟溫周宴對視。
莫名覺得后背發涼。
不過阮慕沒看見程歲寧。
裴旭天慶幸了下。
可慶幸不過兩秒,只見已經出了門的阮慕忽然回頭,疾步朝阮走來,一邊走一邊掏兜,“姐,你手機還在我這。”
但抬起頭的那瞬間,手機啪就掉在了地上。
“漂亮姐姐?”阮慕下意識喊了聲。
程歲寧:“???”
她其實不想誤會。
但阮慕望著她的眼神太過強烈。
這眼神還有幾分熟悉。
但她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她猶疑的目光望向阮慕。
阮慕的耳朵根頓時紅了,看上去手足無措,“我......那天在......”
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清冷
的聲音打斷,“不是去打球?”
只見溫周宴緩緩從沙發上站起來,低斂著眉眼,禁欲又斯文地解開了自己白襯衫的袖扣。
但在場眾人都從他平靜的話里嗅到了火藥味。
程歲寧看著阮慕那張臉。
記憶忽然宴那晚重疊。
她笑了下,“原來是你啊。”
溫周宴已經走到她身邊,他表情淡淡地,低聲問:“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