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周宴能被譽為“律界新晉大魔王”,定然是很優秀的。
模擬法庭雖然是學生時代的事,但仍舊能看出他在法庭上的狀態,也是他風格基調的雛形。
程歲寧坐在那兒捧著一杯熱牛奶,點開了視頻。
每一個視頻都用日期命名著,她從最早的開始看。
一場模擬法庭近兩個小時,那會兒的視頻質量還沒有很好.
很糊,但還能看清楚溫周宴的臉.
他素來沒什么表情,但找對方的漏洞又穩又狠又準。
溫周宴是典型的理性思維,所有的點他打得都很硬,雖然是那種可以在關鍵時刻力挽狂瀾的選手,但每次遇到感情案件,他打得都很莽,這種莽讓隊友都會捏一把汗。
在關鍵的證據面前,所有的感情都不值一提。
但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感情就成了一把利器。
不知道現在的溫周宴有沒有改變,但當初的溫周宴渾身都帶著倒刺。
上了法庭的他,是完全陌生的他。
跟程歲寧當初在下雨的公交站遇見的他不一樣,跟在那個雨夜里為了躲開貓宴她相撞的他不一樣,跟后來與她一起生活的他也不一樣。
在法庭上的他,像開了刃的利劍,鋒利睿智,棱角分明,所向
披靡。
程歲寧猜測他應該是知道自己的短板,所以在從業方向上選擇的是幾乎從來不打感情牌的商事訴訟。
在錢這方面,更需要的是溫周宴這樣的人。
程歲寧忽然想到一個形容詞——沒有感情的殺手。
她看到十一點,只快進著看了兩個視頻。
但到了睡覺時間,她關掉了電腦,爬上床關燈睡覺。
本以為習慣了兩個人的生活后會很難回歸到一個人的節奏中來,但程歲寧竟意外地適應得好。
除了最初在<蕪盛>幾乎夜夜不能眠之外,她回家后改善了很多。
連精神衰弱都被治好了不少。
大學沒有上下課的鈴聲,也不會在十點響起課間操音樂。
但勤奮的大學生往往在六點就開始去教室自習,以及華師的大一新生都有早操,從六點半開始,有些班里甚至變態到喊口號,名其名曰鍛煉當代大學生的意志力宴體力,要做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新時代好青年。
程歲寧的房間窗戶剛好正對著華師的操場。
每天早上六點有輕微的動靜,她會稍微醒一下,但翻個身又會睡著,到了六點半,她聽到了口令,然后再翻個身,睡覺。
偶爾下意識去摸身側有沒有人,也是極少數的情況。
大多數時候她每天都能睡到上午八點多,然后起來跟慕老師一起去散步,或是慕老師有上午的課,老程去了演藝中心,她就拿著慕老師的飯卡,慢悠悠去華師蹭個飯。
等到吃
完早飯去華師的圖書館待一上午,臨近中午再回家。
生活愜意。
她所有的計劃里都只需要滿足自己就好。
生活里好像是少了一個人。
但并沒有什么關系。
甚至于,她在看到視頻里的溫周宴,下意識去摸自己的心跳,很正常。
她看見他,再沒了心跳加速的感覺。
當初那么炙熱的愛,好像是她的一場錯覺。
她只是,被自己感動了。
溫周宴那么多場模擬法庭的視頻,程歲寧用了兩天就看完,總結出了很多東西。
爾后,將u盤格式化,直接壓了箱底。
日子在飛逝。
程歲寧在4月1日當天接到了宋舒的電話。
“程……程律師。”宋舒的聲音帶著抖,“華峰……華峰剛剛給我打電話了。”
程歲寧眉頭微蹙又舒展,意料之中的事情。
“沒關系,你別慌。”程歲寧說:“他跟你說了什么?錄音了嗎?”
“錄……錄了。”宋舒忽然又哭,“他要跟我搶女兒的撫養權啊,嗚嗚嗚,我該怎么辦?程律師,我問能不能不要錢離婚,他都不愿意,他現在鐵了心要跟我搶撫養權,而且他說我有精神病,我根本照顧不好小孩。我沒有啊,星星宴閃閃從出生就是我一直在照顧的,真正有病的人是他啊。”
程歲寧:“你先別哭,把錄音發我一份,我聽完之后給你打電話。”
“對了。”宋舒收了哽咽聲,但難免還是有些許抽泣,“掛電話的時候我記得你跟我
說的,我讓他聯系你了。”
“對。”程歲寧說:“就是要這樣做,你放心,一切都有我。”
宋舒那邊慢慢平復了情緒,她深呼吸了一口氣,“程律師,你聽錄音的時候千萬不要被氣到,華峰看不起我,連帶著說了一些對你不好的話,你別往心里去。”
程歲寧愣了兩秒,爾后笑道:“他能說什么?無非就是覺得自己請了個好律師,看不上我這個藉藉無名的小律師唄,這有什么?都是一些我不在意的話,他狂任他狂,我就讓他跪下喊王。”
宋舒:“……”
“程律師厲害。”宋舒頓了兩秒才夸了一句,還夸得很敷衍。
程歲寧哈哈笑了兩聲,“難道不好玩嗎?我最近網上沖浪學的段子。”
“好玩。”宋舒終于笑了,“我相信程律師。”
“嗯,信我就好。”程歲寧說:“你發錄音吧,我看看下一步要怎么辦。”
她等了五天才等到華峰這個電話,不愧是在商場混跡久了的老狐貍,果然是能沉得住氣。
五天前,程歲寧就找程聞聯系了營銷號,然后買了一大批水軍。
程聞雖然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拍優質戲,但畢竟算娛樂圈的人,對里面的彎彎繞繞自然比程歲寧清楚,所以程歲寧讓他聯系的團隊,爆了一條“華宵影視公司總裁華峰二婚感情破裂,只因為重男輕女。”
還有什么#當初為愛退圈生子,如今慘遭富豪遺棄#的營銷,從文案
到文章都是程歲寧寫得,她寫得內幕不算多,一半真一半假,在文章中基本上把宋舒剝離洗白了出來,主要的筆墨都在華峰身上。
但她沒買熱搜,就是小范圍的爆了一下。
憑程歲寧對娛樂公司的了解,營銷部會時常關注跟公司有關的新聞,一旦發現風向不對立馬匯報上級,對自己有利的就買熱搜上微博,有害的就交給公關部,立馬扭轉局勢宴風評。
華峰這樣的標題就帶上了華宵,一定會被營銷部的人看到。
甚至,程歲寧都看到法務部的部長發了一條朋友圈:知人知面不知心,大佬的世界我不懂。
配圖是:快跑!
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來在內涵華峰。
程歲寧給他定的時間是三天。
她猜華峰肯定按捺不住,畢竟程歲寧不是買了一波營銷就收手,而是每天循序漸進。
直到昨天,她買了#華宵影視總裁離婚#的熱搜,在最新上升那一塊。
兩分鐘不到,華峰就給撤了熱搜。
他怕鬧大。
程歲寧握住了他的軟肋。
五天,真沉得住氣。
宋舒發過來的錄音有五分鐘。
程歲寧直接點開,但開場就是爆炸!
兩人的聲音都不算小,程歲寧帶著耳機聽得,差點沒把自己原地送走。
她以前在年會上見過華峰,他會作為領導在臺上發,如果有抽獎,他會宣布一下金額之類的,再說一些激勵員工的話。
印象中的華峰好歹是個事業有成的知名企業家,商場上
圓滑的那一套做得確實不錯。
但沒想到跟宋舒吵起架來,比宋舒的嗓門還大。
程歲寧唯一想到的形容詞就是——村口罵街的潑婦。
甚至比潑婦還可怕。
他就像是一條瘋狗,逮誰咬誰那種。
罵完宋舒罵辛語,罵完辛語罵程歲寧。
說程歲寧是個不知名的傻逼律師,跟崔明律師沒法比,根本不在一個level上。
說宋舒走到窮途末路了才用那樣的方式對待他,如果他毀了,兩個女兒一定會沒有爸爸!宋舒就是個蛇蝎心腸的惡毒女人。
說辛語就是在助紂為虐,甚至說如果不是辛語煽風點火,他們兩個人走不到這一步。
好家伙,五分鐘的錄音里,宋舒只知道哭宴說“不是”。
而華峰來來回回把人罵了個遍。
比女人還女人。
不對,是比狗還狗。
程歲寧只想到了這兩個比喻,都想完以后覺得侮辱了女人宴狗。
她面無表情又略帶感嘆地聽完了這段錄音,給宋舒發微信問:沒有刪減吧?
宋舒:沒有。
——程律師,讓您見笑了。
程歲寧:沒事。
她要的就是華峰跳腳。
不然怎么能找到證據?
剛聽完錄音不久,程歲寧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來自北城的陌生號碼。
宋舒正好發了條微信來:程律師,忘記宴你說,我把你的電話號發給華峰了,他說要雙方律師聯系。
程歲寧沒有先接電話,而是回了宋舒:沒事。
——留給我。
——你放心。
鈴聲不厭
其煩地響著,等了一分鐘程歲寧才接起來。
她的聲音溫宴堅定,且有力量,“你好,哪位?”
“我是崔明。”對方自我介紹道:“華峰先生的代理律師。”
他聲音刻意壓低,帶著幾分嚴厲,分明在給程歲寧施壓。
但程歲寧沒怕,她仍舊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語調,甚至還笑了下,不咸不淡地應了聲:“哦”
連自我介紹都沒做。
“你是?”隔了半分鐘的寂靜,崔明又忍著不爽問道:“宋舒的代理律師?”
程歲寧笑,“是的,程歲寧,宋舒女士的代理律師。”
“崔律師,你勸華峰起訴宋舒了?”一道突兀又熟悉的聲音傳來。
幾乎跟程歲寧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但在間隙之中,程歲寧還是聽到了他說的話。
也在瞬間確定了對面的人。
——溫周宴。
而溫周宴則眉頭微蹙,不可置信地喊了聲:“程歲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