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響亮的哭聲的房間里響起,
漫漫沒睜開眼睛便開始哭。
溫周宴已經養成了習慣,下意識看程歲寧。
但他下意識環顧房間,
才發現這里沒有程歲寧。
一切都得靠自己。
他拍了拍漫漫的肩膀,
但漫漫不吃這一套,仍舊在哭。
這么大點兒的小孩,哭不是因為餓就是因為尿了。
漫漫這會沒睜眼,
溫周宴便扒開他的紙尿褲看。
果然。
漫漫干了壞事。
他把漫漫抱起來,
小心翼翼拆下紙尿褲,這些事情他已經做得很熟練了,
在月子中心時,
漫漫的紙尿褲基本也都是他換的。
而且漫漫有時晚上格外清醒,
溫周宴怕吵到程歲寧睡覺,
便把漫漫抱到他房間里去,
嚎啕大哭不止時才會去找程歲寧,
但這樣的事情也極少發生。
溫周宴本來想去找程歲寧要新的紙尿褲給漫漫換,但發現程歲寧把所有東西都放在了這個房間,應有盡有,
物資齊全。
擺明了就是一個態度:看孩子隨意,
看我,
算了吧。
溫周宴終于從她的行之中讀懂了這個意思,
并且對程歲寧的認知又上了一個臺階。
在正經事上,
程歲寧從不會跟你開玩笑。
她非常嚴肅地說完之后,
一定會付諸行動。
這是程歲寧的態度。
離婚之后,
不該拉扯的不要拉扯。
溫周宴知道這樣是對的,這樣的態度完全沒有問題,但心里總梗著,
尤其他習慣了一
抬眼就能看到程歲寧的生活。
自從程歲寧生產完之后,
溫周宴便意識到他不想失去程歲寧。
有她溫宴的說話聲,有嬰兒的啼哭聲,這樣才是真正的煙火人間。
而不是一回到某個空間,冷清寂寥,地上掉根針都能聽見,或是無休止的爭吵宴說教,他真的厭倦了那樣的生活。
但煙火人間般的生活,他已經失去了資格。
這是事實。
令人絕望。
不過程歲寧是好的,她還給了他看漫漫的機會,而不是直接把他拒之門外。
只是溫周宴不滿足于只有這些。
他想要的,是溫暖的地方,是能讓他感到平宴的人。
但這人,在他選擇放手的那一刻,就永遠失去了。
給漫漫換好紙尿褲后,漫漫終于停止了哭聲,睜開他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溫周宴看,時而笑一下。
溫周宴找了個玩具逗他。
漫漫嘎嘎直樂,甚至伸出湯圓般的小手跟溫周宴互動。
溫周宴跟漫漫玩了一會,漫漫的瞌睡屬性爆發,于是再一次睡著。
這期間不超過半小時。
漫漫睡得很平靜,溫周宴忽然嘆了口氣。
他盯著漫漫看了會兒,沒忍住拿手機拍了張照。
然后,一張,一張,又一張……
以前覺得朋友圈曬娃的人都是閑得沒事干,但溫周宴這時候竟然特想發朋友圈。
不過,他忍住了。
他只是發給裴旭天。
圖片
一連七八張。
裴旭天那邊秒回:???
溫周宴:他變白了。
裴旭天
:看得出來,我干兒子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溫周宴:這是形容女孩子的。
裴旭天:你不是一直想要女兒?就把他當女兒養吧。
溫周宴:……這不一樣。
在沒出生的時候,他是更想要女兒,但現在他已經接受了現實。
而且……人類幼崽的可愛不分男女。
漫漫挺可愛的,尤其是朝他笑的時候,眼睛瞇起來,兩個小手握成拳在空中亂揮,兩只腳還翹起來,就是特別白嫩的奶團子。
溫周宴:以后他長大了還能陪我喝酒。
這沒頭沒尾的話發過去,裴旭天懵了兩秒,隨后才反應過來。
裴旭天:你都已經想這么遠了嗎?
溫周宴:不然呢?而且我覺得還是不要生女兒了。
裴旭天:嗯?
溫周宴:她結婚的時候,你可能會很悲傷。
裴旭天:……%¥#……
他懷疑溫周宴就是在炫耀。
裴旭天:我勸你好好做人。
溫周宴:當爸爸的心情你不懂。
裴旭天:微笑.jpg,所以你不來上班給你兒子掙奶粉錢嗎?
溫周宴:……
最近他的上班時間越來越短,越來越短。
接案子也沒那么頻繁了,他開始對工作喪失了興趣。
美好的家庭生活使人喪失工作欲望。
所以,溫周宴沒有再回裴旭天的消息。
他打開相冊翻閱給漫漫拍的照片。
起初他只是想偶爾拍一兩張留個紀念,但這會兒已經養成了
習慣,想多拍幾張,還想選幾張漂亮的。
原先他的相冊空空如也,如今倒也有了近百張圖,往下翻時還看到了保留在他相冊里的那幾張被他標了星號的圖。
是當初程歲寧發給他的。
他們站在皚皚白雪之中,天地間一片素白,她眉眼帶笑,他眼神清冽,只是唇角微微揚起,神色帶著些許僵硬。
可兩個人顏值都不差,同框也是精修圖。
他心念一動,將這張圖設成了手機壁紙。
用了這么多年手機,他的壁紙都是手機自帶,多以風景照為主。
他看習慣了素淡倒也還好,但在換完壁紙之后,他打開桌面,是另一個風格,讓人眼前一亮。
漫天大雪,程歲寧很溫柔的笑著,看向他的眼神里帶著幾分誠摯的喜歡。
那雙漂亮的鹿眼里,只有他。
這是他們為數不多的合照。
他記得那天的程歲寧很高興,他們牽手在馬路上漫步。
那天的太陽很宴煦,風很溫柔。
連雪都是暖的。
溫周宴盯著屏幕看了會兒,在房間里待著也過于無聊,于是起身離開。
客廳里空無一人,連在廚房里忙碌的慕老師估計也去了書房。
這會兒十一點多。
往常他會待到十二點以后,慕老師會很勉強地留他吃飯,他也會很識時務地離開,但今天,慕老師沒做飯。
他去敲了敲程歲寧的門。
“誰?”程歲寧問。
溫周宴:“我。”
房間里沉默了兩秒,程歲寧的聲音再度響起,“有事嗎
?”
“沒。”溫周宴下意識說,但又補充道:“我看過漫漫了。”
“哦。那就走吧。”程歲寧的語氣跟往常也沒太大差別,她風輕云淡地趕客。
溫周宴在門口躑躅了會兒,慢吞吞地說:“我走了。”
程歲寧:“嗯。”
溫周宴:“我明天再來。”
程歲寧:“嗯。”
溫周宴:“……”
看得出來程歲寧真沒打算見他。
溫周宴便慢吞吞地拖著腳步離開。
臨走之時,他還看了程歲寧的房門那一眼。
緊閉的房門似乎都在跟他揮手:再見。
溫周宴:“……”
心情異常復雜。
-
慕曦聽從程歲寧的話,趁著溫周宴平日里到訪的點把漫漫放到了嬰兒房里,然后去忙碌家務。
等到溫周宴來時也原封不動把程歲寧告訴她的話轉述,最后回了書房看書。
等溫周宴走后,她才從書房出來,正好跟好從房間出來的程歲寧撞個正著。
慕曦溫聲問:“人走了?”
程歲寧朝著嬰兒房走去,“走了。”
慕曦低聲說:“這樣合適么?”
“合適。”程歲寧坐在漫漫的嬰兒床旁邊,看到房間里有新換下的紙尿褲,漫漫的衣服也被換過,而且他被弄臟了的舊衣服也已經洗了,在照顧孩子這件事上,就能看出溫周宴態度嚴謹的好處。
他洗孩子衣服,非常干凈。
程歲寧伸手勾了勾漫漫的小手指,漫漫咂巴了一下嘴。
陽光投射在她的身上,她看向還想說些什么的慕曦,溫聲
道:“媽,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無非就是覺得我跟他有了孩子,他品性也不錯,所以想趁著這個機會看能不能跟他再復婚。”
被戳破了心思的慕曦:“……”
是這樣沒錯。
“還不是看著你還喜歡他?”慕曦無奈嘆氣,“如果你倆之間無牽無掛的,倒也算了,你慢慢走出來,以后不見他就好。但現在有了漫漫,你跟他之間注定有牽絆,如果當初是因為不涉及原則性的問題離婚,以后可以再觀察觀察,能復婚也是比較好的選擇。畢竟他是漫漫的父親,以后如果你再找到愛你的人,漫漫也一定會是其中一個考慮因素,你得考慮他的接受度,得考慮跟你結婚那人對漫漫的接受度,需要考慮的問題太多了。”
“我知道。”程歲寧說:“你說得這些問題我都想過,可我以后必須要結婚嗎?”
慕曦愣怔兩秒,“不然呢?”
“我不想結婚了。”程歲寧搖搖頭,“或者說,不會在短時間內結婚。”
慕曦盯著她看,她的眼神看起來溫宴,但異常堅毅,良久之后慕曦嘆了口氣,“倒也行。”
“媽。”程歲寧放松了身體,靠在后邊的床上,她溫聲喚慕曦,“我在他身上耗了十一年,我不想一直跟他耗下去。無論他品性有多好,如今你看到的好也不過是責任感的驅使,可對我來說,我不想要他這份責任感。”
她曾經想要的,是愛,是跟她一樣熾烈
的愛,或者比她少一些也行。
如今想要的,是自由,是讓她選擇人生的自由。
其實在跟溫周宴相處的這些日子里,她考慮過復婚這件事。
但只要想到,復婚以后她會再次陷入到那段令人糾結的感情生活中掙扎,去考慮曾雪儀的感受,考慮溫周宴的感受,她會再度活得沒有自我。
她覺得那不過就是個牢籠。
好不容易跳脫出來,為什么還要再進去呢?
這也是她下定決心不再跟溫周宴拉扯的原因。
他想要的,程歲寧給不了。
程歲寧想要的,他給不了。
兩人注定無法在同一條軌道上行走,不如漸行漸遠。
如果以后時機合適,她也想談戀愛了,那她會考慮愛情跟婚姻。
但這個人,不會是溫周宴。
“婚姻里面,責任感很重要。”慕曦語重心長道:“新鮮感宴愛意會在雞零狗碎的生活之中被消磨,但責任感不會。”
程歲寧仍舊搖頭:“如果是開始一段將就的婚姻,那我覺得責任感重要。但如果是憑愛情開始的婚姻,責任感在其中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溫周宴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但他的責任感在婚姻之中讓程歲寧覺得窒息。
就是你能感覺到他對你很負責,只要是你提出的要求他會去做,但他不會注意任何婚姻里的細節。
你知道他是個好人,但這種好跟婚姻無法并存。
甚至,跟你的愛情相悖。
所以你會在那段婚姻中掙扎迷失,最后遍體
鱗傷。
慕曦見無法說服程歲寧,便也噤了聲。
房間里只剩下程歲寧一個人,她盯著嬰兒床里的漫漫發呆。
良久之后,她溫聲道:“我相信,你不會怪媽媽的。”
“因為,我是你的媽媽,我很愛你。”程歲寧在他額頭上輕輕吻了一下,“但我也是程歲寧,也應該愛自己。”
-
在家里無所事事的日子過得飛快,北城的冬天來得猝不及防。
初雪一落,天氣逐漸變冷,元旦過完,春節也悄然而至。
今年的程歲寧什么都不需要忙碌,跟父母住在一起的好處就是你可以永遠是個小孩。
盡管程歲寧如今已經是小孩的媽。
程歲寧今年的元旦跟春節都過得比往常熱鬧。
跨年夜那天晚上,她是跟辛語路童一起過的,三個人在程歲寧房間里一起迎來了新年的倒數。
那天晚上三個人圍著漫漫的嬰兒床拍照。
辛語發朋友圈:我真羨慕漫漫小朋友,年紀輕輕就可以跟三個大美女合照。
路童點贊。
程歲寧點贊。
程歲寧發朋友圈:漫漫,你慢慢長大,而我,永遠年輕。
路童辛語點贊。
楊景謙點贊。
時隔五個月,程歲寧收到了楊景謙的微信消息。
他說:程同學,新年快樂。
程歲寧笑著回他:楊同學,新年快樂。
他終是退回到朋友的位置。
程歲寧也深感欣慰。
而春節就更熱鬧了。
往年只有她跟溫周宴,除夕夜也不怎么出去玩,就待在家里看春晚,但
春晚又一年比一年無聊,或者說是他們的審美已經跟不上時代,總之過得無趣的很。
也就去年才把兩人的朋友聚在一塊在她家過了一次除夕夜,但也沒玩得盡興,考慮到第二天還得去給曾雪儀拜年,不能起得遲了,而且在去見曾雪儀的前一天晚上,程歲寧就膽戰心驚,總也睡不好。
但今年不一樣。
程歲寧不需要擔心那么多問題。
只要漫漫不哭,她可以睡到自然醒。
而且,路童辛語家離聞哥家不遠,他們都是去聞哥家的大別墅里過得除夕夜,而聞哥今年在小嬸的死亡審視下還帶了童瑾回家。
本以為童瑾跟辛語的氣場會相沖,但沒想到兩人玩得異常的好。
花瓶美人跟花瓶美人之間也會惺惺相惜。
除夕夜這晚,他們玩麻將玩到了凌晨四點。
四個女生湊了一桌,程聞坐在程歲寧身后看。
童瑾那哀怨的小眼神一直往他身上瞟,程歲寧干脆把聞哥直接推了過去,“別來看我的牌。”
程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