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11路公交車人不多。
程歲寧跟溫周宴坐在倒數第二排,
程歲寧靠窗,溫周宴拉著她的手。
手心里汗津津的,
不知道是他的汗,
還是程歲寧的。
車里的燈很暗,透過車窗可以看到周遭景色的殘影。
程歲寧很多年沒坐過公交車了。
她看向窗外,低聲跟溫周宴說:“我以前常常一個人坐公交去青禾校區。”
去看溫周宴的辯論賽。
“我也是。”溫周宴略帶遺憾地說:“為什么那時候沒遇見呢?”
“因為我避開了啊。”程歲寧回頭看他,
笑了下,
“我那時候沒敢。”
她自幼順遂,唯獨對溫周宴,
愛而不得。
因為愛上他的時候,
她覺得這個人無比耀眼。
而她,
不敢去說。
怕丟臉怕被拒絕,
怕很多很多。
她只能把自己隱匿于黑暗之中,
像是一個小偷,
偷了那些本不屬于自己的喜怒哀樂。
暗戀就是她青春里的秘果,又酸又澀,但在酸澀中能品出一點點甜。
“沒關系。”溫周宴把她的手握得更緊,
“我們最后沒有錯過。”
程歲寧靠在他肩膀,
她看向窗外,
溫聲喊他的名字,
“溫周宴。”
“嗯?”溫周宴低聲應,
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但目光里只有她的側臉。
他給她將散下來的頭發別到耳后。
“如果當時我勇敢一點就好了。”程歲寧有些遺憾。
溫周宴卻偷偷在她臉頰蜻蜓點水地親了一下。
他說
:“但那時的我,
應該會讓你更難過。”
所以,不如現在。
他在熬過了孤寂,嘗過了愛而不得,
一點點把自己失去的情感找回來后,
他們再重新相愛。
“你那時候,是什么樣的?”程歲寧問。
溫周宴想了想,“冷漠怪物吧。”
他對什么都很冷漠,大學四年沒交過一個朋友。
甚至連自己談了女朋友這件事都不知道。
全都是后來才發現。
他對自己的事兒都漠不關心到了極點。
無暇顧及,也無意關心。
“我不太知道怎么跟人相處。”溫周宴說:“別人對我好,我總會下意識躲,我也不習慣別人對我好,就連老裴,我用了兩年才跟他熟起來。”
程歲寧看他,“我那會兒以為你是高冷,不大喜歡跟人交往。”
溫周宴搖頭,“是不知道。”
他那會兒剛上大學的時候想過宴舍友好好相處,但最后畢業,他沒參加過任何一個舍友的婚禮,跟他們也再無聯系。
不知是他把他們排除在外,還是他們把他排除在外。
總之,人際交往這一課,溫周宴永遠不及格。
他說:“我初中,高中,都是這樣過來的,就自己一個人玩,慢慢就習慣了。”
程歲寧見他情緒有些頹,另一只手拍了拍她們握著的兩只手,“以后你能跟漫漫玩,沒事。”
溫周宴笑,“那你呢?程可愛。”
他喊的時候噙著笑,清冷聲線也沒壓著,聽起來帶有幾分繾綣。
程歲寧:“
嗯?”
“你跟我一起玩嗎?”溫周宴問得很認真。
程歲寧想了想,故作矜持,“看你表現吧。”
“好。”
這天,他們坐到11路的終點站,又從終點站坐回華政北門。
槐陽路華北政法大學鹿港校區公交站。
那棵槐樹歷經百年,仍舊枝繁葉茂。
春日晚風輕輕吹動,他們牽手站在槐樹下。
光影斑駁,人影綽綽。
-
清明節將至,北城的溫度又驟然降了下來。
前一天更是過分,下了一整天的雨。
程歲寧已經入職天合,所以溫周宴每天下班時上樓等她就好。
她空降的時候引起了眾人的議論,起先大家可是驚訝了一番,可后來對溫周宴時不時就往樓上跑的行為習慣了之后,哪天不往樓上跑,還會覺得是不是兩人吵架了?
也不是員工的接受度高,主要是有程歲寧在的溫周宴,比以往溫宴了許多。
沒有利益之爭,大家也挺喜歡程歲寧,是故她在天合待得還算不錯。
這天,溫周宴跟她一起回家,然后在家里跟漫漫玩了會。
慕老師正跟程洋商量清明節回家祭祖的事兒,就問程歲寧要不要回去。
“回吧。”程歲寧說:“很久沒回老家了。”
慕老師:“明天上午七點就得起啊,跟你二叔他們一起回。”
“好。”
“周宴呢?”慕曦問:“明天需要回家祭祖么?”
本來就是個客套的話。
溫周宴頓了下,笑道:“我不需要,我明天買兩束花去我爸媽那
兒祭拜一下就行,上午跟我舅一家去祭拜我外公外婆。”
“哦。”慕曦也沒再多問。
不過溫周宴當晚跟漫漫睡的。
零點的時候,他收到了一條微信。
j:溫慫慫,生日快樂。
就像他們結婚時那樣。
只有她記得,這天是他的生日。
而不是清明節。
溫周宴看著久違的話,眼眶發熱。
他敲著屏幕,打了幾個字又刪掉,然后起身去輕輕敲了隔壁的房門。
程歲寧探出半個頭來,用氣聲道:“干嘛?”
溫周宴指了指門,“讓我進去。”
程歲寧:“……”
她拉開門,順帶開了房間里的燈。
原本幽暗的房間頓時亮了起來,程歲寧的眼睛還有些不習慣。
她站在那兒,想了想還是說:“生日快樂啊,溫周宴。”
猝不及防地,溫周宴抱住了她。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肩膀處,只有很薄的一層睡衣,她能感知到他身體的溫度。
溫周宴抱得她很緊。
良久,他問:“程可愛,我能要個禮物嗎?”
程歲寧:“嗯?”
他眼尾泛了紅,看著程歲寧,低下頭,近乎虔誠地吻在她的唇上。
沒有更深一步,只緊抱著她,在她的唇上輾轉。
他低聲說:“謝謝。”
只有在跟程歲寧結婚的那幾年,他會過生日。
沒有程歲寧之后,他也沒有過過生日。
他以往覺著不重要,沒必要。
只是沒人在意他,所以他告訴自己沒必要。
可他想要的。
還好,有程歲寧記得。
有他愛的程攸
寧記得。
程歲寧伸手揉了下他的頭,跟哄小孩兒似的,“溫慫慫,沒事,我給你過生日。”
溫周宴笑著把頭抵在她的肩膀,“好。”
-
路童說要開店,五月份程歲寧就收到了她的邀請。
她把店開在了離家不遠的地方,一共兩層樓。
一樓是書店,二樓是自習室。
她取店名為“誰都不伺候”。
開業那天,大家都聚在了一塊兒。
聞哥本來打算帶著童瑾給她剪彩,結果路童說自己另有人選。
話音剛落,就見后邊走出來個男的。
穿著白背心、黑短褲,隱隱能看見肌肉,但并不算多。
他脖子里掛一條白毛巾,額頭上汗津津的,操著一口老京腔吊兒郎當喊,“童童。”
童瑾下意識應了聲,“哎。”
那男的一愣怔,“你誰?”
路童立馬走過去在他胳膊上扭了一下,朝著大家訕笑,“見笑了見笑了,他腦子不好。”
童瑾:“……”
她低聲嘟囔,“我以為在叫我。”
程聞:“你可真自戀。”
一旁的程歲寧聽著為程聞捏了把冷汗,但童格格好像已經習慣了,只低聲抱怨道:“你不能跟我好好說話嗎?”
聽著似撒嬌。
程歲寧松了口氣,還好,她這個嫂子比較可愛。
但下一秒——
程聞特冷酷地說:“別做作。”
程歲寧:“……”
啪嘰。
程歲寧心碎、
聞哥也太直男了吧。
她第一次發現聞哥原來是這種人!
那可是你童年女神啊!聞哥!程歲寧在心里都
要尖叫了。
童瑾嘆氣,“程聞,我不高興了。”
“怎么?”程聞問。
童瑾:“這還要問?你說我做作。”
“本來就是。”程聞斜睨她一眼,“人家喊童童,你答應那么起勁兒做什么?”
童瑾委屈,“我以為你喊的。”
程歲寧的心又算是放了下來。
還好還好,只是吃醋,有得救。
這邊兒鬧著別扭,那邊路童扯過梁康杰來跟大家介紹,“梁康杰,我男朋友,是個唱歌的。”
“啊。”辛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梁同學,好久不見。”
“大美妞,好久不見啊。”梁康杰仍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漂亮的。”
“那我漂亮還是路童漂亮?”辛語輕笑。
“當然是——”他拉長了聲音,“我家童童。”
路童嫌他肉麻,一胳膊肘杵他心口,但仍舊沒擋住他那張愛胡說八道的嘴,“不是我說,大美妞。這么多年過去了,這問題你還問?你從頭發絲兒到腳指甲蓋兒,哪兒都沒我家童童好看。”
“成。”辛語笑:“看你傻,不跟你計較。”
一旁不知道以什么身份來的裴旭天低聲跟辛語說,“我覺著,你好看。”
怕辛語覺著他這話不真誠,還又加了一句,“雖然美得沒有內涵,但能一眼驚艷。”
辛語斜睨他,“你聽聽自己說得是人話?”
程歲寧剛好站在比較中間的位置,把他們的悄悄話都能盡收耳底。
她低聲跟溫周宴吐
槽:“你們這些男人,好好的就長了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