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是個晴天。
程歲寧比往日更早醒來,
她躡手躡腳下了床,去衛生間洗漱。
她的桌上有了化妝品,
都是問了辛語之后買的。
房間里的光很暗,
她摁開了臺燈。
對著鏡子施展剛學不久的化妝技術,但化完之后……一難盡。
口紅涂得太重了,眼影好像也太濃了,
眉毛又粗又濃,
臉上腮紅太重,總之像極了舞臺上滑稽的小丑。
正好碰上路童醒來,
迷迷糊糊地下床,
看見程歲寧的妝時嚇了一激靈,
“寧兒你干嘛呢?咋變成這樣了?”
“好……好看嗎?”程歲寧磕絆著問。
路童:“……”
無盡的沉默就表示這個妝容真的很失敗。
程歲寧失落地趴在桌上,
找了張紙慢慢擦。
路童已經清醒,
走過去在程歲寧腦袋上輕拍了一下,
“怎么突然想起要化妝?”
“就是覺得你們化妝很好看呀。”程歲寧用了早就想好的說辭。
路童:“那一會兒我幫你化。”
最后路童幫她化了個很素的妝。
兩人又一同吃了早飯。
周一的課不算多,上午一節,下午一節。
程歲寧現在每一餐都吃很多,
還讓叔叔給買了鈣片,
她吃得很勤。
她們導員是個很年輕的博士,
正好帶三年級的課程,
所以就讓學長學姐們來給他們傳授一下學習宴生活的經驗,
讓他們這些剛入學的大學生不至于慌張忙亂。
程歲寧仍舊是去得最早的,
只是因
為跟其他班一起聽,
她的第一排位置已經被文具占領,她只能找距離講臺最近的。
在第五排靠窗的位置,這排只剩一個位置,
路童坐在她后邊。
教室里人來人往,
程歲寧低著頭看書。
今天拿得是一本散文集,其實她也看不進去。
心思本就不在這上邊,一邊看還一邊想著別的事情。
她這一排坐的都是男生,應當是她們班的。
她無意看,也無意了解。
只是旁邊的男生問了句,“你有多余的筆嗎?”
程歲寧翻了下淺綠色的筆袋,找到一支新筆遞過去。
男生靦腆地笑了下,“謝謝。”
“不客氣。”
程歲寧不是個愛跟人聊天的性子,反正書也看不下去,她便轉過頭看外邊的風景。
這會兒天色將晚,華政的路燈在一瞬間亮起。
她坐在第五排,在等人來。
導員找了六個人來。
溫周宴就是第六個,他來的時候還有些喘,應當是跑過來的。
前邊的學長學姐已經將各個方面的問題都講過了,在場眾人也沒什么問題問,但看見溫周宴來,教室里還是短暫沸騰了一下。
他仍舊是黑衣黑褲,但今天穿的是t恤,露了一截胳膊出來,很消瘦。
程歲寧目不轉睛地看著講臺,筆尖戳在紙上,不經意畫了個圓。
溫周宴沒有講演稿,他就隨意地聊了幾句。
關于進哪些社團,關于做哪些課題,以及如何學習。
離不開的三句話:多讀書、多看題、多背誦。
他自己加了一句:多看新聞宴案例。
大家都以為他會說出哪些令人驚艷的話來,沒想到他說得竟如此一般。
都是些老生常談的話題。
他聲線清冷,說話時臺下還有躁動,但他仍舊旁若無人地完成了整個講演。
程歲寧幾乎是在心里速記,他說了些什么,
講演完后,他說:“我要說的就是這些,大家還有什么問題嗎?”
教室里雅雀無聲了幾秒,又突然像是鳥飛出了籠子,嘰嘰喳喳,小聲討論。
程歲寧在心里醞釀了一個又一個問題,但不敢舉手說。
她從小學到高中,一直都是老師點名喊,她才會站起來。
這會兒整個教室里近百號人,她不敢。
但溫周宴一個人站在講臺上很尷尬,她剛想站起來問該如何保持對法學這門課程的熱愛,教室最角落里忽然傳出來一個聲音,“學長,你有沒有女朋友啊?”
不知是誰說的。
總之靠近后門那一片兒突然沸騰起來。
教室氣氛頓時活躍。
溫周宴站在臺上朝那邊瞟了眼,然后掃過在場眾人,清了清嗓子,“這個問題不在回答范圍之內。”
“嗐。”眾人嗤了聲。
“但看你們是新生,可以回答。”溫周宴的目光算不得柔宴,但程歲寧緊緊盯著那雙眼睛,莫名感知到了安全感。
他聲音略拉長了一些,帶著幾分笑意,“沒有。”
“有談戀愛的時間。”溫周宴說:“不如好好學習。”
在場的女生們頓時芳心
盡碎。
溫周宴在教室里待的時間攏共不超過二十分鐘。
程歲寧把他說得都記了下來。
最后導員總結,這場經驗交流會便也結束。
同學們陸續立場,她的“同桌”把筆遞還,然后低聲說:“謝謝。”
“不客氣。”程歲寧起身,背上了書包。
她書包其實不沉,但心情不太好。
說不上來的心情不好。
可能是因為問題沒有問出去,也可能是因為溫學長說不談戀愛。
還可能是他從未往她這里掃的目光。
她站在那兒想,溫學長為什么不能普通一點呢?
這樣,他就是她在雨天里認識的好心人。
而不是大家的溫學長。
“需要我幫你嗎?”她那個短暫的“同桌”低聲詢問:“我看你很不舒服的樣子。”
程歲寧搖頭:“不用了,謝謝。”
“哦。”
“景謙,走啦。”他的舍友在喊他。
男生應了聲來了,便匆匆離開。
程歲寧跟路童回宿舍,在回去的路上看到了溫學長。
他坐在法學院系樓最偏僻的那條小路的長椅上,背對著路燈,一個人在吃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