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懷笑答:“包在我身上,您就跟著我一起下地,還能干得動活不?”
朱元璋一笑,“扯什么淡!老子干了一輩子農活,老了難道就成了廢人不成?走,下地去!”
此刻,外面又開始飄起了雪花。
小冰河時期的來臨,預示著這個冬天將會異常寒冷。
朱懷帶著趙檀兒和朱元璋來到了已搭建好的溫室大棚。
經過片刻時間,溫室內部已經積聚起暖氣,一走進去,便感到溫暖如春。
一股暖流瞬間包裹住朱元璋,令他忍不住大聲驚嘆起來。
驚嘆過后,朱元璋愣住了。
“這樣的氣候,這樣的溫度,嘿,還真別說,簡直是種菜的理想環境!”
朱元璋少年時代大部分光陰都在田間地頭摸爬滾打,對于何種氣候適宜耕種,他心中自有一本明白賬。
此刻不禁帶著一絲驚愕看向朱懷。
“真能成?”
朱懷含笑回應:“老爺子,您不常炫耀自己小時候干了多少農活嗎?究竟有沒有戲,您心里還不清楚嗎?”
朱元璋佯裝生氣地笑罵:“你這臭小子,還記著舊賬呢?現在還拿我老頭子調侃?”
朱懷吐了吐舌頭:“哪敢哪。”
朱元璋叉腰下令:“別愣著了,干活吧!你去挖坑,閨女去取種子來,快快行動!”
他一邊說著,一邊親自指揮起來。
朱懷自然不奢望這位老爺子真能下地干活,畢竟年事已高,強迫他干農活,那豈不是成了忤逆不孝?
老爺子只需在一旁指揮調度,回味那份童年時的開疆拓土、耕種勞作的樂趣便足矣。
特別是那天晚上目睹老爺子滿身傷疤,加上每逢冬季病痛纏身的情景,朱懷心頭一陣酸楚。
他無法預知老爺子還能陪伴自己多久。
在醫療條件落后的古代,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小病,都有可能帶走這位風燭殘年的老人。
朱懷所居住的大宅邸,是由藍玉低價轉讓的。
在這塊土地寸土寸金的應天府大街,尤其是在緊鄰南直隸貢院的地段,能擁有如此一座大院,不知引來多少人覬覦,其價值難以估量。
然而,這座大院的主人家,竟然在自家寬敞的庭院中辟出一片地,既不栽花,也不種草,卻獨獨開墾了兩畝地來種植糧食作物。
這樣的景象,不論是誰看見,恐怕都會暗自嘀咕一聲“難登大雅之堂”。
但是,對于爺孫三人而,他們非但沒有覺得有何不妥,反而沉浸其中,樂此不疲。
朱元璋悠然自得地坐在壟埂上,望著孫兒挖坑,孫媳婦播種,一股濃厚的幸福感在他胸懷中彌漫開來。
他面帶微笑,臉龐洋溢著溫暖的笑容,仿佛回到了幾十年前,那時他還是個八歲的孩童,放牛歸來,看到父母在田地中辛勤勞作的身影。
時光荏苒,轉眼間,自己已至暮年,而孫子都已經長大成人了。
這是一個有著雄心壯志、不受陳規束縛、才智出眾、胸懷大志、眼光獨到且深思熟慮的孫子!
咱老朱家定會因他而驕傲!
這孩子在外流浪九年,我虧欠他的實在太多,但也欣慰他的人生中有這樣九年的經歷。
正是這段歲月,使他飽覽人間困苦,洞悉百姓生活的興衰變遷,見識過世態炎涼,唯有這樣的人,才能成為一位稱職的接班人!
唯有這樣的人,才能穩固并守護住咱大明江山的根基,使之堅如磐石!
“大孫!”
朱元璋親切地呼喚。
“嗯?”
朱懷撓了撓頭。
朱元璋笑容滿面地說:“累了嗎?要是累了,咱們就歇一歇。”
他揮手示意。
朱懷遂同趙檀兒一起走到朱元璋身邊坐下。
朱元璋感慨萬千:“想當年,我也這么干過活計,孩子們就在旁邊,老大沉穩,時不時幫著爹娘搭把手,老四機靈,偶爾偷個懶,不過那小子雖狡猾,卻也有股傲骨,確是有能耐的。”
朱懷好奇地問:“老爺子,您還有其他孩子嗎?”
朱元璋答道:“不是我和你奶奶親生的。”
朱懷誤以為是指領養的孩子,“哦,是收養的啊?”
這種情況在元末時期屢見不鮮。
“那他現在在哪兒?您兒子去世,他前來吊唁了嗎?”
朱元璋笑著說:“他在一個很遠的地方,來不了。”
“唉,不說他了。”
老人輕聲嘆息。
朱懷一聽,更加心疼,他萬萬沒想到,原來老爺子在此之前,還有一個養子也已經離世。
這對于一個老人來說,打擊該有多大啊!
朱元璋愣了愣,看著朱懷的表情,不禁苦澀地笑了笑。
他其實并沒有死,真的只是字面意義上的“在很遠的地方”,并不是駕鶴西去了!
朱元璋神情有些痛苦,倘若真的輔佐這個孩子登上高位,那些躁動不安的心,會心悅誠服嗎?
朱元璋不得不慎重考慮這個問題。_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