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柱一聽那女人話音不像是本次人,嘰哩呱啦的說了一通,他沒有聽懂半句。
原來這個女人是男人是從云南討來的,說不上俊也說不上丑,粗粗笨笨又結結實實,就像村里面常見的那些盆呀甕呀的,雖然不如城里那些東西細致,但是正經非常實用好使。這些年來,男人東奔西走吊兒郎當的,要不是有這么一個好媳婦在家里撐著,這個家也許早散了。
男人看著自己的女人日漸粗糙的面頰,好像心里就有一種深深的負疚感。他想把這些天在礦上的變故向老婆說說,可是又覺得說也沒用,就悶著頭在一套結婚時打的簡易沙發上坐下,一根接一根抽起煙來。
這個云南老婆也不說話,低著頭在獨自玩兒一副撲克牌。根柱使勁往下聽,這次隱隱約約聽得清楚是怎么回事。
一連抽了好幾根煙,他才說:“我走這幾年,村里有什么變化沒有?”
這時就聽那女人說:““還不是那樣……對了,二蛋家媳婦回來了。”
“她不是跑了一年沒個音信?”
“二蛋還以為她跟了別人,誰知道說回來就回來了。才一年不見,人倒是大變了,村里人都認不出來了。也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了,描眉畫鬢,穿的那個衣服呀,比城里人還城里呢。錢可是掙下了,聽說一下子帶回好幾萬,把全村人都羨慕死了。你回來沒看見二蛋把舊房扒了,準備蓋小二樓嗎?聽說這幾天二蛋媳婦正滿村里挑漂亮閨女,準備過年帶著她們一起出去發財呢。”
二蛋和男人是從小耍大的,其他本事沒有,卻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漂亮女人。剛才回來的時候,他倒是看到了街邊堆好的一大堆新磚,只是什么也沒有想。原來二蛋老婆失蹤了一年,就真的發了……
“你說說,一個女人家,怎么能夠一下子掙下那么多錢呢?”
那女人抬起頭來,怔怔地看著他。
真是馬瘦毛長,英雄氣短。想當年,他還是何等氣派!現在一說到錢,就滿心里特別不舒服,特別地憋氣。哼,一個女人家,突然就失蹤了一年,涂脂抹粉變了個人,一下子帶回那么多錢來,那能是什么錢,還不是當“小姐”靠賣逼掙的?在社會上闖蕩這么些年,這種事情他見得多了。誰叫咱農村人窮呢,米一把面一把的養個漂亮閨女不容易,長到十八九水靈起來了,大概就是專供城里面的那些個白肚皮去操吧。反正那東西又操不壞,就像哥兒們在一起常說的,既碰不了邊邊兒,又磕不了沿沿兒,只有大了也小不了,只有多了也少不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呢?
但是,他還是覺得憋氣,這些話沒法給那女人說,只好又兇兇地抽起煙來。
又沉默了好半天,那男人才忍不住低低地說:“不要告訴老人們,我那邊出事兒了,他們正在四處找我,想要我的命,我知道那礦上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把白水礦上的那個工作辭了,明天一早出遠門,家就交給你了,凡是你多操點心吧。”
那女人倒什么反應也沒有,反而笑了一下:“辭了就辭了吧,反正那也不是什么好營生,擔驚受怕的。今年咱們村里人倒是找到了一個好營生,不出門還挺賺錢的。”
男人嘆了一口氣道:“什么營生?怕只怕他們不讓我在家里好過啊!他們不會放過我的”
“捉菜蛇,也很好的,可掙錢了。”
“捉什么菜蛇,怎么捉?”
那女人得意地笑起來:“這買賣其實真不賴,又不出門,又不占時間,等一會兒我帶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反正,就最近這一個月,我只是捎捎帶帶的,還賺下一百六十多塊錢呢。那些年輕后生,有的已經賺下大幾百了。”
“捉下菜蛇干什么用?”那男人還是有點兒不明白。
“我們也不知道,人家是上門收購,一斤一百塊。都是些南方人,聽說是大飯店什么的。”
這次回來,那男人本來是想從家里拿點兒錢的,看老婆這架勢,他便不好開口了。
不過,這倒是條好信息。捉菜蛇既然能夠賺錢,那倒販菜蛇就一定能夠賺更大的錢。只是不知道這東西在咱們北方飯店有沒有銷路,抽時間一定找一些地方打聽一下。
人哪,還是有一份穩定的工作好啊。像人家那些城里人,吃了上頓不愁下頓,這個月工資花完了,下個月就又發下來了,多好。自從離開礦上這些天,他心里就總是慌慌的,滿腦子就剩下一個“錢”字了。
一分錢收入也沒有,男人給老婆的那兩百塊錢,是他現在僅有的一點兒積蓄,那是要做買賣的惟一資本,不到萬不得已,萬萬不可動一指頭的。難道自己五尺高的男子漢,真的就到了山窮水盡、走投無路的地步了?
這時,男人就說:“睡吧,不早了,我明天就走了……
根柱看著這樣一個幸福的而溫馨的家庭,心里卻有點軟了下來,他怎么也下不了手,他通過這對夫妻兩個人的談話,聽出來了,這男人好像是在白水礦上出點事兒,可能得罪了什么人,就辭掉了工作,跑回了家。但是,好像是礦上的什么人向四處找他不想讓他亂說,也許是封住他的口,無奈之下,只好明天一早外出打工逃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