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月華如水,將庭院中那棵老樹映照得枝影婆娑。
宴席散去,喧囂止歇,小院中只剩下江塵與白玉伽二人,石桌上,茶香裊裊,驅散了幾分深夜寒涼。
白玉伽親手執壺,素白的衣袖滑落,露出一截皓腕,她為江塵斟滿一杯熱茶,動作輕柔嫻熟,全然不似統御九域、令萬妖臣服的女帝,反倒像是一位溫婉順從的妻子。
她看著江塵眉宇間的凝重,自然明白他心中所憂,輕聲道:
“不必過于憂心,天界親自派人接引伯母,而且并未傷及伯母性命,這說明對方并非單純為了殺戮而來,
吉人自有天相,伯母定然無恙,只要我們見性志誠,將來一定還有和伯母重逢的機會。”
江塵聽到此時,神情微蕩,眼中驟然一亮!
白玉伽一語點醒夢中人!
是啊!
若那神秘存在真要取母親性命,以其實力,隨手便可輕易做到,何必大費周章將其帶走,跨越界域前往天界?
這本身就是一個極其重要的信息!
這說明,即便是那個強大到令人窒息的存在,也不敢或者說不能輕易傷及母親的性命!
將其帶走,必定另有所圖!或許是囚禁,或許是另有深意,但至少...母親活著的可能性極大!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心中陰霾頓時驅散大半,一股強烈的希望和目標感重新充盈心間,當前首要之事,是確定母親被帶往了天界何處?
又是被何方勢力所帶走?
他眉頭再次凝起,陷入沉思,應當不是北方天域?
他在北方天域鬧出的動靜不小,但即便是熾神域那般排名前十的頂級勢力,域主道凌虛下界也不可能完全無視因果反噬,
更不可能擁有那般超越天人極限的恐怖威壓。
難道是...更為強大的中央星域?
那里巨擘林立,水深不可測,是真正諸天萬界的核心所在,若母親涉及到的“禁忌”層次極高,引來中央星域的存在,倒也并非不可能。
線索太少,但無論如何,想要得到更多信息,唯有重返天界!
然而,他此次歸來是被準圣法旨破碎虛空,并非通過正常飛升通道,想要回去,天門接引之路已然斷絕,只能另尋其他辦法。
忽然,江塵腦海中閃過崢朔皇子提及的“天妖域”,他猛地抬頭,目光灼灼地看向白玉伽:
“玉伽,妖界...是不是存在通往天界的空間通道?”
白玉伽正為他續茶,聞手腕猛地一顫,幾滴茶水濺出,
她抬起眼,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你...你才剛回來,難道就又要走了嗎?”
話語中的眷戀和惶恐,毫不掩飾。
江塵看到她眼中瞬間涌起的慌亂和那絲脆弱,心中一軟,語氣不由得放得更加柔和,解釋道:
“暫時不會走,九域初定,天地不穩,內外隱患猶存,我需先解決這些后顧之憂。
但我娘多半是被某個天界勢力帶走了,身為人子,此事我絕不能置之不理,等到九域危機解除,諸事安頓妥當,我總要重返天界,去尋回娘親的下落。”
白玉伽明白了他的心意,她知道姜嵐雖與江塵曾有間隙,但母親終究是母親,在江塵心中的分量極重,
尋找她是天經地義之事,她無法阻攔,也不應該阻攔。
只是...天界中必然危險重重,
江塵此次回到九域,并未用自己的真名,反而用姬軒作為化名,以她對江塵的了解,這家伙在天界必定又是惹下了不小的麻煩。
她沉吟片刻,壓下心中不舍,仔細回憶道:
“我自出生便在九域,對妖界的了解也多源自血脈傳承和一些傳說記載,并不詳細。
只知妖界乃凡間屈指可數的頂級大界之一,疆域遼闊無邊,據說能媲美成百上千個九域大小,
妖界由七大妖國共同執掌,底蘊皆深不可測,都有天妖境的大能坐鎮。”
她頓了頓,繼續道:
“據傳,七大妖國各持有一枚古老的天妖令,聚齊七枚天妖令,便可合力開辟出一條直通天妖域的特殊通道,
能庇護通過者免受飛升天劫之苦,算是妖界頂尖勢力的一項特權,但是...”
白玉伽語氣轉為凝重:
“啟動天妖令,開辟通道,代價極大,需要耗費海量的資源。
而且七大妖國彼此之間關系復雜,互有矛盾甚至征伐,想要它們齊心合力,難如登天。
除非...除非妖界有橫壓當代、資質驚動萬古的絕世天驕出現,讓七大妖國都認為值得投資,或許才會暫時放下恩怨,共同開啟通道,送其前往天界更高層次的‘天妖域’深造。
這也是那位伏妖國如此傲慢的緣由,據說萬年前,伏妖國就曾出了一位絕代妖者,引得七國聯手。”
江塵聽完,眉頭不禁皺緊。
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復雜,原本以為憑借實力強行借用一條通道即可,現在看來,涉及七大妖國,想讓他們集齊令牌,絕非易事。
再加上,自己受凡間天地規則所限,最多發揮天人境巔峰戰力,雖足以橫掃一方,
但若想以一人之力壓服整個妖界,逼七大妖國就范,幾乎不可能,必然會引起整個妖界的反彈,甚至可能引來更可怕的因果。
通過正常途徑獲得資格?他對成為什么“絕世天驕”讓七大妖國認可毫無興趣,更不想浪費時間。
忽然,他腦海中靈光一閃,想到了伏妖國此行的目的。
黑暗大陸!
伏妖國對黑暗大陸的興趣極大,甚至不惜以聯姻和威逼的方式想要獲取情報和探索權,而自己,恰巧深入探索過黑暗大陸,對那里的了解,恐怕無人能及。
或許...可以借此做一番文章?
借助伏妖國的力量和野心,為自己創造機會?
一個計劃的雛形,開始在他心中慢慢清晰、勾勒出來。
“想到辦法了?”白玉伽一直留意著他的神色,見他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不由得出聲問道。
江塵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點了點頭:
“嗯,有個大體的方向了,只是具體實施起來,恐怕還需一番周折和算計。”
“有方向就好。”
白玉伽溫婉一笑,燈光下容顏絕美,帶著無限的信任,
“我知道,這世上沒什么難題能真正難倒你的。”
她說著,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白皙的臉頰上悄然浮起兩抹紅暈,在月色燈輝下更顯嬌艷不可方物,
她眼波流轉,似是漫不經心,又似鼓足勇氣般輕聲道:
“天色...已經很晚了...今日你也勞神許久...要不...咱們...早些休息吧...”
話音落下,她幾乎不敢抬頭看江塵的眼睛,芳心砰砰直跳。
江塵聞,微微一怔,這才恍然察覺,不知不覺間,眾人早已散去,庭院寂寂,唯有月光與燈影相伴,以及眼前這位情深義重、嬌羞動人的女帝陛下。
此情此景,美人軟語,暗香浮動,又是久別重逢,本當是花好月圓之時,
然而,江塵目光落在白玉伽那雖恢復些許血色,但底子里仍透著些許蒼白容顏上,心中憐意大起。
他溫和一笑,輕輕握住她微涼的玉手,道:
“你如今體魄空虛,本源有損,并不是雙修獲益之時,反而可能傷及根本。
今晚,我先借用靈力為你溫養身體,修補道基,來日方長,待你身體調養好了,我們再...再說其他。”
他話語坦誠,帶著濃濃的關懷之意。
聽聞此,白玉伽心中頓時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既有被拒絕的失落,更多的卻是被細心呵護的濃濃暖意和欣喜。
尤其是江塵的一句“來日方長”,無疑是給了她一個明確的期盼和承諾,承認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其實,江塵并非不愿,而是不能。白玉伽的身體狀況比看起來還要糟糕,三百年透支太過。
他身負的雙修功法雖玄妙,但也需雙方狀態皆佳方能互利,此刻貿然行之,對他而沒什么影響,但對白玉伽卻可能是雪上加霜。
“嗯...都聽你的。”
白玉伽聲如蚊蚋,臉頰更紅,卻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當晚,江塵便在寢宮之內,布下聚靈陣,讓白玉伽盤膝坐于陣眼,
江塵則坐在其身后,收斂心神,雙手緩緩抬起,掌心貼合在她那柔膩玉背之上。
下一刻,一股蘊含著無盡生機的靈力,小心翼翼地渡入白玉伽心脈以及周身大穴當中,
“唔...”
白玉伽嬌軀控制不住的微微一顫,發出一聲極輕的嚶嚀,只覺得在江塵的引導下,一股難以喻的溫暖力量瞬間涌遍四肢百骸,
這是她這三百年來從未有過的舒適和放松時刻,體內傷勢與寒意被一點點驅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與溫暖。
她閉上美眸,放松身心,徹底沉浸在生機帶來的滋養之中,嘴角帶著一絲淺笑,片刻后,再度緩緩睡去,
月色如水,柔和地灑在兩人身上,勾勒出一個完美的輪廓,院內除了夜蟲鳴叫,便只剩下兩人悠長綿密的呼吸聲以及聚靈陣流轉時發出的微弱顫鳴,
這座小院中,百年中,從未有過此時的溫馨安寧。
。。。
次日清晨,旭日東升,
天都帝宮,主殿中莊嚴恢宏,文武分列,氣氛凝重。
九域女帝白玉伽端坐于帝位之上,威儀天成,雖面色仍有些許蒼白,但雙眸已恢復神采,隱有神光流轉,
經過昨夜江塵為她修補道基,白玉伽的狀態明顯好了許多,
眸光開闔間,重現睥睨天下的女帝威嚴,只是她的目光,總會不經意地、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依賴,飄向大殿一側,那道隨意站立著的青衫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