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去,她也要去得不引人注目,在慈寧宮最大限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像一個最本分,最無用的影子,安靜地熬過難捱的時辰。
康嬪抬起頭,眼中那絲惶然,恰到好處地加深了些,帶著一種楚楚可憐的柔弱感,聲音依舊輕軟:“是本宮想岔了……”
“太后娘娘鳳體違和,做晚輩的,侍奉湯藥是本分,再難受也得撐著。”
她頓了頓,纖弱的手指握著暖爐,眉頭蹙得更緊了些:“只是……本宮這體寒的老毛病,這幾日似乎又犯了……”
“等去慈寧宮時,你多備些暖和的衣物,免得本宮身子不適,在太后娘娘面前失儀。”
彩菊心領神會,立刻應下:“是,娘娘放心!”
“奴婢一定準備周全,寸步不離地守著您!”
康嬪這才微微頷首,重新將小巧的下巴,埋進銀鼠毛溫暖的領子里。
她捧著暖爐,目光變得安靜而溫順,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思慮,從未存在過。
唯有那深藏在斗篷下的,微微蜷縮的手指,泄露了一絲她內心深處的緊繃。
慈寧宮對康嬪而,不是盡孝的地方。而是……需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去應對的龍潭虎穴。
……
消息傳到鐘粹宮時,沈知念正執筆,在宣紙上勾勒一幅墨蘭。
筆尖懸停,一滴飽滿的墨汁無聲滴落,在素白的宣紙上,暈開一小團濃重的黑影。
她放下筆,拿起一旁的素白的絲帕,輕輕擦拭著指尖沾染的墨痕。
芙蕖捧著剛沏好的雨前龍井,步履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將青玉茶盞,輕輕放在沈知念手邊的小幾上。
“娘娘……”
芙蕖眉頭微蹙:“太后娘娘突然讓闔宮的妃嬪都去侍疾……”
“恐怕……事出反常必有妖。”
沈知念聞并未立刻抬頭,嫵媚的狐貍眼中,掠過一絲了然于心的寒光。
柳家徹底倒了。
柳崇山被千刀萬剮,尸骨無存。
柳太后在慈寧宮那方寸之地,如同被斬斷所有根須的老樹,如今只剩下一具茍延殘喘的軀殼。
她的身體,早已是風中殘燭,全憑一口不甘的怨氣吊著。
太醫私下斷,柳太后不過是在捱日子罷了。
這樣一個行將就木,在世上已無半分留戀的人,突然召集所有妃嬪侍疾?
沈知念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將目光投向窗外,枯枝搖曳的庭院,聲音帶著洞悉一切的平靜:“太后娘娘還能作什么妖?不過是想用她最后這口氣,做點文章罷了。”
菡萏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忍不住上前一步,聲音帶著急切:“娘娘,您是說……太后娘娘她……她想……”
“她想讓她的死,變得有用。”
沈知念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如同冰珠落玉盤:“最好……是死在本宮侍疾之時。或者,死在本宮剛離開不久的時候。”
芙蕖和菡萏的臉色瞬間白了!
謀害太后?!
這個罪名一旦沾上,便是萬劫不復!
“可……可這未免太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