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壁溫熱熨帖著手心,楊常在垂著頭:"謝、謝良妃娘娘恩典!嬪妾……嬪妾惶恐。"
良妃含笑頷首,目光慈和:"今日是姐妹們在一處說說話,解解深冬的悶罷了,不必多禮。"
隨即,她轉向另一位常在,語氣依舊親切:"張常在的氣色,瞧著倒比前些時日好多了,想是那安神湯起了效用?"
"若還需要,只管讓宮女去太醫院再取些。"
張常在連聲道謝,臉上也堆起感激的笑。
殿內的氣氛,一時竟顯得頗為融洽。仿佛先前良妃被冷落,人人避之不及的日子,從未存在過。
那些或觀望、或曾暗暗踩過她一腳的低位宮嬪,此刻得了良妃溫軟語的撫慰,和微不足道,卻極顯體面的賞賜。
她們心頭那點忐忑不安,便在這如沐春風的恩典里,悄然化去大半。
良妃娘娘,終究是良妃娘娘。四妃之一,太傅之女!
如今復位,恩威并濟,威望悄然回升了幾分,誰又敢再輕視?
只是這份威望,比起那位如日中天的宸貴妃娘娘,依舊如同螢火之于皓月,難以企及。
宮里的風,從來都是見縫就鉆。
良妃復位,重拾體面,甚至隱隱恢復了幾分寬厚仁德名聲的事,傳得人盡皆知。
哪怕是纏綿病榻的王嬪也知曉了。
翊坤宮里藥氣彌漫,濃得化不開,混雜著地龍蒸騰出的暖意,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悶濁。
窗欞緊閉,隔絕了外面呼嘯的北風,和瓊枝玉樹的雪景。
王嬪半倚在鋪了厚厚錦褥的暖炕上,身上搭著一條銀狐皮褥子,臉色是久病未愈的灰敗。顴骨處卻因低燒,透出不正常的潮紅。
她正接過小田子小心翼翼捧來的藥碗,烏黑的藥汁在白玉碗中晃蕩,映出她扭曲的倒影。
小田子覷著王嬪的臉色,低聲回稟著外頭的風聲:"……說是楊常在、錢常在幾個,今天都得了良妃娘娘好大的臉面。連茶都是良妃娘娘跟前的大宮女,若離姑娘親自斟的。"
"底下人都說,良妃娘娘復位了也不計前嫌,氣度越發寬宏了……"
王嬪捏著藥碗的手指,因用力而骨節嶙峋,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仿佛下一刻,就要將那薄脆的白玉捏碎。
胸中有一股惡氣,翻騰著頂上來,激得她喉頭腥甜,眼前陣陣發黑:"呵……她也配?!"
"不過是個披著菩薩皮囊的夜叉鬼,裝模作樣給誰看?!"
王嬪想起自己纏綿病榻,無人問津的凄涼。
想起宸貴妃那高高在上,連眼神都懶得施舍給她的漠然。
再對比良妃此刻收買人心的風光得意……
恨意勒得王嬪幾乎窒息!
情緒激蕩之下,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脈,連呼吸都變得艱難短促。
王嬪不得不弓起背大口喘息,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藥碗里的湯汁劇烈地晃蕩,險些潑灑出來。
"娘娘!娘娘息怒!保重身子要緊啊!"
小田子嚇得魂飛魄散,慌忙上前替她順氣。
王嬪猛地抬手揮開小田子,動作牽動了病體,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嗆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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