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大錯特錯!
通敵叛國,罪不容誅!
可……深宮的權力,又何嘗不是一步步將人逼入絕境?
今日是曼霞,明日……又會是誰?
一股巨大的寒意,從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文淑下長公主意識地環抱住自己,指尖冰涼。
她所求的,不過是一隅安穩,平安度日。
可這滔天權勢之下,連這點微末的愿望,都顯得如此奢侈。
“長公主殿下……”
貼身侍女見文淑長公主臉色蒼白,神情恍惚,擔憂道:“外頭的雪停了,京郊的紅梅開得正好。奴婢陪您出去走走吧?透透氣也好。”
文淑長公主怔忪了片刻,空洞的目光緩緩轉向窗外。
雪霽初晴,天光微明,映照著琉璃瓦上厚厚的積雪,一片刺目的白。
她像是被那光亮灼了一下,微微閉了閉眼,半晌才極輕地點了點頭,聲音飄忽:“……也好。”
裹上最厚實的素緞斗篷,戴上遮擋風寒的輕紗帷帽,文淑長公主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步入馬車。
寒風依舊凜冽,吹得車簾獵獵作響。
積雪覆蓋了假山亭臺,京郊的梅園里一片素裹銀裝。
唯有幾株老梅虬枝伸展,在皚皚白雪中綻開點點紅艷,倔強而孤寂。像凝固的血珠,又像暗夜里微弱的火種。
文淑長公主停在一株開得最盛的梅樹下,仰頭望著那凌寒怒放的花朵,久久無。
寒風吹動她帷帽的輕紗,露出小半張蒼白清瘦的臉頰,神情是近乎麻木的悲涼。
這紅梅,開得再艷,也暖不了深宮的徹骨之寒……
“雪梅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1
一個清朗溫和的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暖意,忽然自身后不遠處響起。
文淑長公主一驚,下意識地側身回頭,帷帽的輕紗被風拂開些許。
只見數步之外的回廊下,立著一位身著青色翰林官袍的年輕男子。
他身姿挺拔如修竹,眉眼清俊,臉上帶著令人如沐春風的溫暖笑容,正是新科探花郎白慕楓。
他手中還拿著一卷書冊,像是偶然在此賞景讀書。
白慕楓的目光落在文淑長公主身上,帶著純粹的欣賞,和對那株紅梅的贊嘆,并無半分冒昧。
他拱手,姿態從容有禮:“微臣翰林院編修白慕楓,不知驚擾了文淑長公主賞梅的雅興,還請殿下恕罪!”
文淑長公主帷帽下的聲音,輕柔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白編修重了。”
“本宮……也只是隨意走走。”
她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見外臣,尤其還是這位在瓊林宴上,以才情和親和力聞名的探花郎。
他念的那句詩,恰到好處地應和了眼前之景。
白慕楓笑容溫煦,如同冬日里難得的一縷暖陽:“殿下也愛梅?”
“這株老梅虬枝盤結,凌寒獨放,風骨卓然。”
“微臣方才見此雪中紅梅,一時忘情,忍不住念了兩句前人詩作,倒讓殿下見笑了。”
他的話語自然流暢,帶著讀書人的真誠,沒有絲毫刻意攀附的意味。
——
注:1引用自宋·盧梅坡《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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