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江邊一個碼頭,但又沒有碼頭的貨運繁榮,只有幾條漁船模樣的小船在岸邊停靠著,隨風搖蕩。初冬的夜,寒風凜冽,再加上恐懼害怕,費雪站在那兒瑟瑟發抖,刺骨的冷意從腳底直竄頭頂。無路可走。"砰……"陸嘉銘下車了,拍上車門,繞過車頭朝她走來。費雪渾身一震,下意識后退了步。"逃啊,怎么不逃了?"
男人笑著,寒風中,他眼里的光比此時的空氣還要冰冷。費雪回頭看向他,"你到底要干嘛?"
陸嘉銘還沒回復,那停靠在岸邊的漁船突然亮了燈,有人出來招呼:"銘哥,時間快到了。"
陸嘉銘點點頭,看向費雪下頜一甩,"自己上去,不要逼我動手,否則你這大肚子經不住我折騰。"
費雪穿著件中長的羽絨服,肚子包裹得很好,可陸嘉銘的視線朝她的腹部掃過來時,那無形的眸光就好像刀子一樣,要將她的衣服割裂。剛才撞車,她雖然受了驚嚇,但并未撞擊到腹部,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單憑感覺來說,她知道腹中寶寶暫時安全,所以不用太焦慮,必須保持冷靜,先跟陸嘉銘周旋下去……她失蹤的消息肯定已經傳開,無論是他們費家,還是更有權勢的卓家——都不會放任她出事的,現在,他們肯定動用了一切可以動用的關系在尋找她。心頭一番自我安慰后,費雪冷靜了幾分,抬手拉起羽絨服上的帽子戴上,把自己圍了個嚴嚴實實,這才朝漁船走去。陸嘉銘看著她的一舉一動,跟在后頭說:"費雪,你果然跟一般女人不一樣,我陸嘉銘的眼光不會錯。"
放著別的女人,這會兒肯定大哭大鬧歇斯底里了。而她,從頭到尾都異常冷靜,不管嘴里罵得再毒再狠,卻絲毫沒有動手的架勢。她很識時務,也很懂得保護自己。上了漁船之后,費雪才發現船艙里還有人。而之前招呼他們的那個小年輕,上了岸,開著陸嘉銘駕駛的那輛汽車,掉頭離開了。看來,是想迷惑救援人員。費雪進了船艙,那幾人都盯著她,個個眼神都帶著打量和興味。等看到她挺著大肚子,那些眼眸又瞬間失去了興趣。陸嘉銘跟在后面進來,看到那些人的目光,立刻一個狠狠的眼刀掃過去,幾人全都轉身走開。"從這里順流而下,就到了出海口。小雪,有你陪著我,相信我一定可以逃出生天。"
陸嘉銘在她身邊坐下,語調透著輕松得意。費雪這才明白,原來他是要從海上潛逃出境。也就是說,他的身份已經暴露了,警察或國安在追緝他。"陸嘉銘,你明明有大好前途,為什么非要走這條路?他們給了你什么樣的報酬,讓你甘愿出賣自己的國家?"
費雪是純好奇,于是忍不住問出。男人扯唇,極為不屑地笑了笑,"其實也沒給什么,我就是覺得……我根本就不應該投胎在這里,懂嗎?"
費雪盯著他,眼神極其陌生。原來,網上那些所謂的公知、精x分子,是真實存在的。他們從根上就爛了,從骨子里就崇洋媚外,對自己的祖國毫無感恩愛戴之心。這種人身在過去,肯定就是不折不扣的漢奸叛徒。費雪不想再跟他多說一個字,于是把羽絨服一攏,連脖子都縮進衣領里,閉上眼睛。時間不早了,她也不知道救援人員什么時候能找來,更不知自己能不能揣著懷里的娃,安然無恙地獲救。她想到最壞的打算,自己出了事,孩子早產——不過,八個月了,即便早產也是能存活的吧?當初千千家的三胞胎早產,那么袖珍,最后也好端端地養大了呢。就是寶寶得受罪了。費雪在腦子里細細過了一遍所有的可能,當發現最壞的結果也還能承受時,心里又安定了幾分。漁船在夜色下穿行,顛簸搖晃。費雪有些暈船,一陣陣反胃惡心,后來船只搖晃得狠了,"哇"一聲吐出來。刺鼻的酸臭味彌漫開來,幾個男人罵罵咧咧地起身走出船艙,沒人愿意來收拾。陸嘉銘看著地上的污穢,臉都黑了,皺著眉站起身問道:"你暈船?"
費雪不吭聲,臉色蒼白。陸嘉銘盯著她看了會兒,壓抑著滿腹惡心,轉身去找工具收拾。可他剛打掃完,倚靠在座椅上的費雪突然又坐起身,"哇"地一聲又吐出來。陸嘉銘:"……"費雪心跳加速,臉色潮紅,心里難受得很,看了男人一眼說:"你要么也出去吧,我等會兒自己收拾……"陸嘉銘深呼吸,手里緊緊攥著拖把,目光冷冷地瞪視著女人:"我們在江心,被水包圍著,別以為你還能耍花招。"
費雪虛弱地笑了笑,"我一個孕婦,暈船吐成這樣,手機也早就被你扔了,我能耍什么花招?"
陸嘉銘一想,的確如此,于是丟下拖把轉身出去了。費雪坐了會兒,等船只搖晃沒有那么劇烈時,支撐著沉重的身子起來。她一邊拖著地上的嘔吐物,一邊悄悄地打量船艙四周,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可以求救的工具揣兜里。老天有眼,她注意到船舵那邊的臺子上,放著一個強光手電筒。她記得以前看過一個急救知識的科普,用手電筒可以發出"sos"求救信號。如果她沒記錯,亮燈順序是三短、三長、三短。趁著去放拖把的機會,費雪不著痕跡地把手電筒掃進了羽絨服的荷兜里。狹小的衛生間中,她從冒著寒風的窗戶縫隙里,心跳惶惶地一下、一下、一下地閃爍著光亮。夜已深,江面上基本看不到什么燈光,也就意味著沒什么漁船經過。她也不知道,這樣的求救方式會不會被人注意到,就算注意到,也不知人家會不會當回事。精神高度緊張,腹中寶寶也感受到了一些,胎動明顯多了起來。費雪一邊繼續打求救信號,一邊自自語地安撫著腹中胎兒:寶寶,不要害怕,有媽媽在,一定會沒事的……外公和爺爺他們,肯定再想辦法救我們的,寶寶堅強點,媽媽會保護好你的……她不斷地呢喃,與其說是安撫著寶寶,倒不如說是在安撫自己。"砰砰砰!"
廁所門突然被猛力拍打,費雪嚇了一跳,慌忙回頭。"費雪!開門!"
陸嘉銘的聲音怒氣沉沉,伴隨著雷鳴般的踹門聲,把費雪嚇得驚惶不安。她不敢去開門,知道自己打求救信號被發現了,一旦開門出去,盛怒中陸嘉銘肯定不會饒她。可是躲在這里也不是辦法,他早晚也會破門進來。怎么辦……怎么辦?費雪急得都要掉出眼淚,仰頭四處看了看,狹小的空間剛剛夠一個人轉身,她無處可躲。雙手用力地扳那扇半開的窗戶,可惜窗戶早已經生銹焊住,根本搬不動。"砰砰砰"的聲音還在繼續,她慌到極點反而又冷靜了幾分,心想自己真是蠢透了!這窗戶就算打開,她這大腹便便的難道還能鉆出去?所以,不如抓緊時間繼續打燈求救。于是費雪轉過身,全神貫注地默默計算著時間,三短、三長、再三短。天靈靈地靈靈,求求有人發現她的信號吧,求求有人報警吧。她還年輕,還不想死。她腹中還有寶寶,也不想死。她還沒跟深愛的人重逢,更沒廝守過幾日,她不舍得死。天啊,誰來救救她——"哐鐺"一聲巨響,那扇門還是被陸嘉銘踹開了。費雪驚慌失措地回過頭來,都沒來得及開口求饒,頭發便被男人狠狠抓住,用力一扯。"啊!"
劇烈的疼痛讓她慘叫出聲,雙手只能憑著本能趕緊抱住滾圓的肚子,祈禱著千萬別摔跤,別摔跤。"你干什么!發射求救信號?費雪我真是小看你了,你居然還懂這個!"
廁所空間狹窄,擠不下兩人,陸嘉銘拽著她的頭發,將她粗魯地扯出去,狠狠甩了一巴掌。"啪"的一聲,費雪的臉都被打偏過去,再加上船只正好一個搖晃,她站立不穩,沉重的身子撲向一旁的臺面。費雪嚇得心跳都要停擺,只能盡最大的努力用雙手撐住臺面邊緣,避免腹部撞上去。手腕突然受力,腕骨的地方傳來鉆心疼痛,她痛呼一聲,整條右臂都麻了。陸嘉銘面色猙獰,雙眼更是如同嗜血的野獸,讓人看一眼都覺膽戰心驚。"費雪,別以為你懷著孩子,老子不敢把你怎么樣。告訴你,你現在越不老實,等老子安全了,越讓你后悔!到時候,最先拿你肚子里的孽種開刀!"
————一夜之間,費家、卓家、封家,幾乎要把江城翻個底朝天。費家跟封家再厲害,一時半會兒也聯系不到國安那邊,只能報警處理。警察同志們幾乎是全警出擊,巡警穿梭在大街小巷,技偵那邊第一時間定位到費雪的手機,還有刑警治安警將城中各個可能藏人的角落全都搜查了一遍。可都一無所獲。好在卓岳欒在部隊服役多年,即便早已退伍,可那些人脈關系還是在的。再加上最近這大半年,因為卓易霖被拘押在國外無法回國,不少昔日戰友得知消息,都紛紛聯系問候。他雖不在部隊了,但一顆愛國之心卻毫不遜色,那些戰友對他的敬佩之心也絲毫未減。所以當他聯系上軍中首長,說明緣由后,首長不但第一時間跟國安那邊取得聯系,更是直接排出部隊中的精銳力量參與搜尋。眾人拾柴火焰高,何況是這種密不透風的天羅地網。很快,就有情報消息傳來。"陸嘉銘極有可能從水路偷渡出境,讓漁政跟海警都加強巡邏,所有船只暫緩離岸,已經在水面上的,逐個登船搜查。必要時候,為了人質安全,可以直接開槍擊斃。"